众多侍妾们凄厉骇然的哭声经久不散，为深夜的静谧平添了几分诡异恐怖。一众太医们都在心里暗自叫苦，担心被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迁怒。

刘嬷嬷松了一口气，望见林慕轩惨白的面色时心又紧紧提了起来——当年夫人临终时握着她的手托孤的悲戚模样突然映入脑海。

还记得自己当年有幸被刚进门不久的夫人赏识，从一个粗使丫头成为夫人的贴身丫鬟，同时也是她的心腹。

夫人怀孕后一直气血虚亏，很可能孩子不保。小妾李氏来自京中大户，她不知从何处打听到刘雁的母家并将其软禁，借此威胁刘雁给夫人下毒，来个一尸两命。

刘雁无奈答应，但不忍伤害夫人，便私下将毒药换成了活血祛瘀的药。

上天怜悯，夫人的脉象一直不稳但仍旧顽强地坚持到了足月分娩那日。林慕轩虽然平安出生了，但夫人气血亏损严重，落下了病根。

这位母亲竭力为女儿苦苦支撑着日渐憔悴的身体，却不堪病痛折磨、形容枯槁，终于在女孩快一岁时油尽灯枯。

即将撒手人寰时，将孩子托付给府里唯一的朋友刘雁。刘雁泪流满面，既感动于夫人对自己毫无保留地信任，更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愧疚不已。

此后，她将林慕轩视如己出、极尽疼爱，并发誓要一生相伴小姐左右。幸而林慕轩也与她素来亲厚，十分乖巧懂事，从不贸然惹祸。

然而，无论刘雁多么小心地照顾小姐，总归天不遂人愿，如今小姐这般模样，她心中的愧疚感更甚。

“如何了？”林父的声音沙哑而苍老。“唉，微臣无能，此法只能保令爱一时，但迟早有油尽灯枯的一天。”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人踉跄着退后几步，刘雁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单薄身子。“不过……”“不过什么？”林父马上追问。

太医小心观察林父的脸色，试探着说道：“若是能让阴山上的忘尘大师出关，小姐应该还有救。”

“有劳了。”林父面上的神色稍有缓和，“去，送送各位大人。”“不敢，请留步。”一众太医提着药箱离去，还不忘擦擦额上冷汗。

林父走到榻前，凝视着女孩安静的面容许久，转身离去，话音飘散在空中：“你且照顾她，明日启程。”

刘嬷嬷凝视着他的背影良久，究竟是从何时起这个意气风发的人变得消瘦苍老？经此变故后更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岁。若是夫人还在，他还会是这般颓废的模样吗？想起夫人又是一阵心酸。

屋内轻烟袅袅，刘嬷嬷打来热水，将林慕轩的长发散开，取下几朵珠花，挑出发间的树叶和砂石，然后浸入水中……

梳洗完毕，为林慕轩换上丝质寝衣。认真端详许久，满意地点点头。

这副场景任谁人看见了都会认为是一位母亲慈爱又温柔地替女儿梳洗打扮，这样简单平凡的温馨动人心弦。

刘雁伸出手将林慕轩腮边的一缕碎发轻轻挽至耳后，再次看向她紧闭的双眼，似乎下一刻那纤长的睫毛就会微微扑闪几下，然后女孩清亮的双眸睁开，向她粲然一笑。

突然，刘雁好像想到什么，眉头蹙了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