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夏说您多费心。
她走出诊室就哭了。
见夏从小就没几个朋友,大多事情憋在心里,无论是 的少年还是无趣的成年,忍气功夫一流。只有短暂的两段时光,嘴里闲不住,像个松鼠一样絮絮叨叨什么都讲。
全都是和李燃。
他是她的初恋,最好的朋友,最信任最赤裸的爱人。
不需要陪床的时候,陈见夏每一天都向李燃无度索取,她只想哭泣、讲话和吻他。有一天李燃刚进房门,见夏就扑了上去,李燃后脑勺猛地撞在门上,撞得眼前出现了重影。
见夏尴尬,蹲下说,对不起,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李燃还有心思开玩笑,“对不起你错过了我最好的年纪,我现在真有点吃不消,要不你也去医院看看,你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见夏说。
死亡和无望的等待让她特别渴望身体的温暖。
“你抱抱我,好吗?”
李燃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
李燃离开过两次,她知道他也很忙。他不在的时候,见夏无法入睡,自己坐大巴去了北京,跟着举小旗子的大叔大妈一起爬长城,然后赶大巴回到病房替换妈妈陪床,硬生生把自己累到睡着。
死神在倒计时,时间过得又快又慢,心里越紧迫,读秒却越慢,她本以为自己会盼着时间走慢点。
早上,李燃打来电话,说他刚下飞机,这次陪喝效果很好,“舒叔叔”终于肯介绍最牢靠的关系。
“你跟我一起去吃个饭吧。午饭,都是医生,他们不喝酒。你自己斟酌要不要叫上你妈妈,毕竟是全家的事。”
见夏几乎没有思考:“不用叫她。”
她忽然觉得这句话耳熟极了。
当年她告诉爸爸新加坡留学项目的事,问他有没有跟妈妈商量,爸爸也轻描淡写地说,不用。
吃饭的地方是李燃安排的,陈见夏紧张得满手冷汗,她知道这顿饭至关重要,大夫和中间人会亲自衡量这件事“值不值得”——患者家属人品如何,情绪是否稳定,会不会因为钱扯皮,会不会做完后因为效果不理想反身举报投诉……她不知道应该如何表现,坐在包房里等待的时候,一个劲儿问李燃,到底几个人,分别都是谁,我应该坐这里吗?主位应该留给谁,真的不喝酒吗?……
李燃轻轻地亲了她额头一下,说,你什么都不用说,有我在。
见夏想起那次在“舒叔叔”的酒局里和李燃没能展开的争吵。她无法忘记李燃脆弱的眼神,他问她,你还是觉得我不能保护你,对吗?
她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刻想要重新回答他。
门这时候被推开,第一位客人到了。
一共来了四个人,他们彼此认识,李燃也在问过名字之后和他的信息对上了号,但直到最后吃完,见夏都没分清他们究竟分别是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