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声,唯有呼啸的狂风肆意席卷。
宫灯的烛火忽明忽暗,终是支撑不住,熄灭殆尽。
命侍立在侧的宫娥重新点好宫灯,符行衣轻声道:“夜已深了,微臣先行告退,陛下早些歇息吧,免得熬坏了眼睛。”
从头到尾,聂铮没停下手中的笔。
屏退一干闲杂人等之后,他才抬眼,意有所指道:“你不留下?”
符行衣自然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怼道:“留你个头。”
聂铮半晌未曾言语,突然开口:
“符行衣,你可会认为我无用至极?”
微微一愣,符行衣轻轻地摇了摇头。
“为长远计,陛下没错,小不忍则乱大谋。”
“不久后又是新年,眼见是快三十的人了,做事反倒愈发畏手畏脚起来。”
聂铮凉凉地开口:“先帝在时,总觉得他的旨意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可临到自己的头上,我所能做的也不过如此。”
就像一个怪圈,不停地轮回变换。
符行衣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一国生民的安危都系于一身,帝王所需的考量比将领要多得多。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左右……如今能切身理解你处境的人,怕是只有我一个了。”
哪怕这些恶心的事根本不是自己造成的,哪怕自己为了收拾别人造成的烂摊子,不得不付出沉痛的代价,也要硬着头皮认倒霉。
居其位则担其责,享受权力带来愉悦的同时,必须承担应尽的义务。
符行衣把掌心搭在聂铮的手背上,后者轻颤了一下,五指翻转,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再看时,聂铮已然神色如常。
离宫前,符行衣回头看了一眼巍峨的宫殿,无声轻叹。
聂铮想要的是什么?
是四海清平,国泰民安。
为了这个目标,聂铮甚至可以变成他曾经最为鄙夷的那种人。
只要能做他想做的,其他事都能忽略不计。
那自己呢,自己又想要什么?
符行衣驻足不前,怔神许久。
是了,自己执意不肯入宫,在外漂泊,究竟为了什么?
自由吗?
只要自己喜欢,聂铮必会毫不犹豫地许他能给的一切,哪怕自己在宫里裸奔,都无人敢看、无人敢管。
然后呢?
乖乖当一只金丝雀,被豢养在笼中。
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任人保护……
符行衣猛地睁大了双眼,瞳孔紧缩。
保护……对,她想要保护自己的小公主。
就像在查察尔沙漠,面对贺兰图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冲上前,用右臂换了聂铮的一条命。
保护他,就没办法给他陪伴;
陪他驱散孤独,就只能沦为他的附庸,面对祸难而无能为力。
烙印在符行衣血脉中的本能就是驯养狼奴。
成为他的主人,指引他变强大,保护他的脆弱,再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忠诚与守护。
“这是没办法的事。”符行衣如是安慰自己。
就像答应西沂的要求一样,这些是没办法的事。割地也好,和亲也罢,都是无奈之举。
可是肖盈盈现在说,聂铮想用无辜女子一生的幸福,去换取柔钦公主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