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感觉你的方式有些太殷勤了。”草薙晃了晃酒杯,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想要在大家都围着安娜团团转的时候照顾到丽兹的情绪,只要多陪陪她就好了。丽兹要是小气的性格,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好好跟安娜相处吧。”
作为每天同吃同住的姐妹,像爱丽丝和安娜这样从来吵过架的,大概是极少数的个例。在多数情况下,哪怕是血亲之间,也同样会产生摩擦与争执。
但安娜的成熟与爱丽丝心大的特质,都让她们的亲密关系没有任何可以生出嫌隙的机会。
“说我‘殷勤’也太过分了吧?”十束的眼睛转开了,“我这可都是出于对丽兹的爱啊,是爱!”
“是是……那我换个词。”草薙叹了口气,“不是献殷勤的话,你最近突然在焦虑什么呢?十束。”
提问的人虽然低头盯着杯中尚未归于平静的褐色酒液,另一双金色的眼睛却宛如质问一般望了过来。
“……没什么啦。”一阵短促的沉默后,十束多多良说。
“说谎之前先打个草稿如何?”草薙挑了下眉。
青年挠挠头,金色的短发翘起来一绺:“就是上周忽然想起……我好像有点记不起自己一年级二年级时候的事情了……”
“可那不是很理所当然的吗?”草薙无语地瞥向他,抿了口酒。刺人的辛辣过后,返来的是橘子的甘甜。
“我知道。”十束说,“但就是……要是丽兹长大以后想不起现在的我、们的话……king和草薙哥不会觉得很寂寞吗?啊我是说,以后我们都老了……之类的?”
“我会不会这么多愁善感暂且不提,你把尊也算在里面是不是太多虑了?”
赤之王闻言皱了下眉。
“king的话,在某些方面意外很纤细,会觉得寂寞也说不定啊。”
他顺着草薙的话摆出一副很懂的神态,随即便被周防尊狠狠地捏住了脑袋。
青年忙不迭地喊疼。是真的很疼。
如果死了,大概也会有点怀念这种真实的疼痛——当然,这些都是他的猜想而已。
“你要是不想让丽兹忘记现在这个年轻的自己,就该趁现在给自己多拍两张照片。”草薙曲指弹了下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光靠祈祷想让丽兹记得你的话……嗯,你顺便帮我祈祷让丽兹变聪明点怎么样?免得每次背单词的时候都躺地上跟我打滚耍赖。”
“知道草薙哥你这么说丽兹会哭的。”十束打趣道。
“实话实说而已。”酒杯空了,想到明天早上还要送爱丽丝去上学,草薙没有给自己再续杯。
烟戒了酒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喝了,人生两大乐趣少了一个半,生活却反倒比以前过得还要充实,根本找不到时间给他感受空虚。
之后的五分钟,又或者十分钟里,他们都没再说话。
万籁俱寂的深夜,只能听到酒液里的冰块融碎、厚厚的玻璃杯底轻轻磕在桌面上的声音。
直到自走钟的时针指向了1,三个成年人的酒会才算散场。
草薙走出吠舞罗的大门,周防尊在上楼前看了眼没打算挪窝的十束:“还不睡?”
“今天中午睡太久了,现在还精神着呢。”十束冲他挥了挥手,“晚安,king,做个好梦。”
“你才是小心秃头。”
“好过分!!”
赤之王不带恶意的嗤笑消散之后,吠舞罗的一楼只剩下了十束多多良一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像一个被放了气的气球那样,虚弱无力地靠在了吧台上,侧脸枕在光滑的台面。
他相信吠舞罗的每个人都会记住自己,记到死为止。即使让他们忘记,他们也还是会记得,甚至会更加悲伤。
因为换做另一个人而不是自己死了,他也会记住那个人到死为止。
那爱丽丝呢?
她还……那么小。
她肯定也会在他死后记得自己吧。
可等到她长大,等到那个时候,她还能记住自己什么呢?
或许连声音、连长相、连他学过三个月的尤克里里都会忘记。
但是忘记也不错啊?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又有一个声音说。
忘记了就不会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