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紧把东张西望的甚尔拉近身边,指着这枚钻石戒指,也不说自己想要或是喜欢,只问他,觉不觉得这枚钻石戒指是整盒戒指里最具有吸引力的。
突然被这么问,甚尔认真地思索了下,也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只不置可否地晃了晃脑袋。
这可不是什么好回应,当然也不是里琉理想的反应。她的嘴角不自觉地耷拉了几度。
“甚尔先生,不喜欢钻石戒指吗?”
“嗯——那倒也不是。”
甚尔沉吟了片刻,低下头,凑近里琉的耳旁,低声的话语如同魔鬼的悄悄话。
他对里琉说钻石都是炒作出来的,本质就是一块通透的石头罢了,长得耀眼好看,也只不过是多亏了珠宝匠手艺好而已,其实本身并不好看。
“所以说到底,钻石的唯一实用之处就是割玻璃了,除了这个也就没有别的用处了,你说是不是?”
指尖轻轻敲打着桌子的边缘,甚尔这话说的仿佛有理有据——但完全就是在偷换概念。
“这玩意儿的性价比真的低到谷底,根本没有收藏价值,买了没意思的。”
此刻,甚尔先生不动声色的神情真的很难让人想到,他的这番发言完全是基于自己没钱买钻石的这个事实所诞生的产物。
有那么短暂的几个瞬间,里琉差点就被甚尔蛊到了,也开始怀疑起了钻石的实用性。然而她很快就意识到了他这番理论中的诡异之处。
“可是,我又不是为了实用或者是收藏价值才产生想买钻石戒指的想法啊。”
里琉眨眨眼,不知不觉说出了一句有点讨人厌的有钱人发言。
“我喜欢,所以我想买。”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看来不管如何循循善诱,也不可能扭转这个女人的钻石梦了。
甚尔耸耸肩,也不多说什么了,装作毫不在意,心里却在想着保不齐自己也要拥有一枚钻石戒指了——里琉总得是要买一对结婚戒指的吧?
哪怕只是想一想,甚尔都忍不住为此窃喜,但还是要猜出一副不怎么在意的理中客模样,摊手道:“这么说也对。既然你喜欢的话,那……”
“那么甚尔先生,这款戒指就拜托你买单了!”
看着里琉把钻石戒指推到自己的面前,甚尔的话语瞬间戛然而止。
一不小心,他居然忘记了里琉今天想让他掏钱买戒指的这回事。
果然,有钱的人抠门起来也是可怕的——拥有价值数亿元的精品咒具却完全舍不得卖的、从某种角度来说可以称之为有钱人的甚尔,暗戳戳地如是想。
他依旧不动声色,话语自然而然地拐了个弯。
“那还是挑选性价比更高的戒指吧。就当是投资了,不是吗?”
“咦?这么说也是哦……”
里琉放下了钻石戒指。她轻轻地摩挲着下巴,无比认真思索起了甚尔的这句话。
刚才肯定是被钻石的光芒摄魂了,现在的她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开始思索起了眼下的实际情况,还掏出手机偷摸摸地搜索起了钻石的二手回收价。
毫不意外,只要不是品质和克拉数超绝惊艳的钻石,全都会被狠狠地压价,回收价和原本的售价仿佛都已经不在同一个世界了,连最基本的保值都做不到,果然如甚尔所说,完全不具备性价比的东西。
更何况,她本来就没计划和甚尔共度余生,当然结婚戒指也不可能戴一辈子。如果到时候卖的价格不称心,岂不是很气人?
想到这里,里琉悄悄地睨了甚尔一眼,他那漫不经心的表情更让里琉稳固了不买钻石戒指的决心。
为了未来长远的价值考虑,还是选择——
“就这个吧!”
里琉指着黄金戒指,目光坚定。
黄金戒指,那甚尔是更没钱买了。但他当然不会说他没钱。
“黄金太俗气了,不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他捏了捏里琉的脸,“你又不是三四十岁,买什么黄金戒指啊。”
“呃——”
这话听起来好有道理,她也确实不太喜欢黄金的质感。
“那纯银戒指这么样?”
“太素啦,都做不出漂亮的花样。而且银最容易造假了。”
“玉戒指呢?”
“很脆弱的,一甩就碎了——撞到硬东西也会碎哟。”
“那……这个银戒指,还不错吧?”
“这种小店款式还是不够多,实在没有挑选的余地啊。”
好吧好吧。既然甚尔先生都这么说了,那就更换阵地吧,可就算走进了那家著名的浅蓝色珠宝店,甚尔先生好像也还是不觉得有多好。
“知名品牌就是定价虚高,搞得好像知识产权多值钱一样。没意思。”
好嘛好嘛,那就重新到规模稍小一点的店里看看好了。
“小店的品质没有保障,要是被以次充好了,那不就血亏?”
倘若能说会道可以被量化,那么甚尔今天一定是把余生的能说会道全部都挥洒光了。
在甚尔先生的挑剔点评之下,里琉一度怀疑这个世界上其实根本不存在他喜欢的结婚戒指。
明明就是个没钱的小白脸,眼光倒是挑剔得厉害,真是没话说了。
里琉有点恼了,但还不至于到生气的程度,只是实在被甚尔一次次的否认扰得有些心烦,也彻底失去了挑选戒指的心思了,罢休似的说了一句“算了”。
可就算走出了珠宝店,把闪亮亮的戒指完全抛到脑后,恼怒的心情还是丝毫没有减少,反倒是伴随着踏得沉重的步伐开始疯狂暴涨了,话语也不经过大脑地直接脱口而出了:
“说真的,你以前结婚的时候,总给对方买了戒指吧?”
“没,津美纪的妈妈是自己买了婚戒的。”
“惠的妈妈呢?”
这句反问,似乎让甚尔的表情略有一些波澜,但话音却依旧如常。
“没有戒指。”
分外简短的话语。
里琉也不说话了,双手兜在外套的口袋里,堵着气似的走得很快,很难得的居然一路都走在甚尔的前面。
这样的她,倒是很少见到。甚尔也不知道这能不能算是一场婚姻危机。说到底,他都还没有搞懂里琉为什么会对结婚戒指,尤其是让他买结婚戒指这件事,如此地怀有执念。
“因为……因为……”
里琉的脑袋垂得更低了,不知应当怎么说才好,话语听着似是有些错乱。
“有戒指,才会让人觉得……就……反正,没有你给我买结婚戒指,就不觉得像是结婚了!”
以她的意思,戒指等同于婚姻的象征,她急切地想要证明这段婚姻——但不是向自己或者是甚尔证明,而是向身边的人证明。
这迫切的渴望向他人证明的欲望,甚尔当然是猜不出来的。但对于里琉的执念和诡异的仪式感,他似乎是摸索到一些什么了。
他无奈地耸耸肩,当下并没有说些什么,连“戒指”这两个字也懒得提及,想来估计是已经彻底把买戒指这件事从自己的“代办清单”中划掉了。
里琉不觉得意外。她想也是,甚尔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对他的确是不该有更多在此之上的期望。
至于戒指,还是自己买吧。如果有人问起来了,撒个谎就好。反正说谎这件事,她做了无数次,早已轻车熟路了。
她忽然想起身边确实有一枚旧戒指。尽管并不是很喜欢,但在这种必要的时候,用它作为顶替,应该也不会被看穿吧。
不过,这枚戒指被放在了什么地方,她有点想不起来了。先前搬家时收拾东西,也没有特地(或者故意不去)在意它的存在。
里琉先是在首饰盒里搜寻了一番,但里面并没有任何一枚戒指的踪迹。心想着也许是把它和其他小件东西放在了一丝,可拉开梳妆台下方的小抽屉,也没有找到它的存在。
……到底放在哪里了来着?
呆呆地坐在梳妆台前,里琉把自己抱成了一个球。她试图在脑海中描绘出这个房间的平面图,想要把每处细节都想象出来,可是大脑却空空荡荡的,无法勾勒出任何具象化的图像,只有混乱抽象的色彩和图形而已,尖锐又鲜艳,刺得叫人头疼。
她低下头,把脸埋在臂弯间,手臂内侧柔软的肌肤紧贴着耳朵,阻挡了许多的声音,一时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了。
“呶。”耳旁响起熟悉的声音,“给你。”
她抬起头,猝然探入视线中的灯光让她产生了短暂的眩晕,只能保持不动的姿势先冷静地坐了几秒,视线才总也算是恢复清澈。
于是她看到了,捏在甚尔指尖的东西——一枚戒指。
确切的说,是一枚纸戒指,还是用报纸叠的,重重叠叠的字都能把一个新闻报道说明白了。
里琉疑惑地看着甚尔,显然是还没有搞懂他的意思。
“你不是想要戒指的嘛。”甚尔把纸戒指往她面前推了推,“纸戒指也是戒指,先顶替下吧。这已经是我力所能及的最好作品了。”
要知道,甚尔先生的少儿手工能力,一直都是不及格的。
“哦——”
里琉了然般点点头,多少有点明白甚尔的意思了。
有心给予她一枚戒指,这当然很好。里琉坚信他的用印。不过……
“……纸戒指的话,是不是不太像样?”里琉轻轻转动着粗糙的戒指,还把它套在无名指上看了看,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中浮起了那么一丝丝失望,“看起来果然好朴素哦……”
“啊,朴素吗?”
甚尔揉了揉脑袋。本来他是想要厚着脸皮,干脆就用纸戒指作为婚戒,先把里琉的迷之执念先糊弄过去的,看来她也没有那么好糊弄嘛。
“好好好,既然你觉得朴素,那我就再处理一下吧。先把戒指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