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岱?”姥姥从厨房的毛玻璃门内探出个头,笑道:“真会踩点儿,我这最后一道菜就要收锅呢。”
沈岱也露出温柔笑意:“姥姥。”他把菜放下,取一个花瓶,用清水涮过,将芍药斜剪了枝放进去,又用手掬一点水洒在嫩生生的花瓣上,往桌上一摆,顿时让整个家的氛围都丰富了起来。
姥姥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多少钱?”她放下菜,腾出手来逗弄花瓣,“真鲜灵,真好看。”
“要收摊儿了,这么一捧才十块,我挑了个最新鲜的。”
“那挺划算。”姥姥很稀罕地看着那花,“你记不记得,我以前就在东墙根那一片儿种芍药?”
“当然记得。”沈岱去厨房把饭菜一一端上桌,又拿来碗筷,盛饭盛汤,“姥姥,坐。”
姥姥含笑看看花,又看看沈岱:“你好像白了些,要多晒太阳,可别成天闷在实验室里。”
“放心吧。”
俩人边吃饭,边闲聊着生活和工作上的琐事。看着姥姥鬓边的白发在灯光下透出的微亮,沈岱的心中不免酸楚。
姥姥出生书香门第,虽没有大富大贵,也算家境殷实,如果不是不幸生养了一个自私又愚蠢的儿子,她现在应该在带花园的小别墅里,守着可观的遗产和退休金,种种花、看看书、晒晒太阳,安享余生。
即便如今落魄至此,她始终优雅得体,在窘困的日子里寻找生活的品质与乐趣,并尽量不拖累他这个外孙。但沈岱知道,亲生儿子的背叛,晚景的剧变,身体的病痛,已经让她的心千疮百孔,只是不肯在自己面前表露出来。
如果尤兴海说的是真的就好了,他迫不及待地献祭自己,因为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养大他的姥姥能有一个舒适体面的晚年。
自一个星期前见了尤兴海,这段时间沈岱没有再收到任何消息,他从忐忑到失望,又有一些莫名的如释重负,总之心情十分微妙。他甚至怀疑那天的见面,是不是他穷疯了臆想出来的。或者尤兴海改变主意了,或者联姻的那方改变主意了,总之,这件事听起来如斯诡异,没有下文也很正常。
这天,他正在实验室里工作,人事的同事找到他,带着一脸探究欲,告诉他总部那边请他过去一趟:“沈工,你要调转吗?”
“没有啊。”沈岱也莫名其妙,“有说什么事儿吗?”
“肯定没说啊,不然我还问你。”同事琢磨道,“一般总部不怎么管咱们研究所的人事,你先过去吧,有人在前台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