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贾元春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太皇太后这才看向旁边的苏茉儿,“贾元春进宫这几年,哀家不止一次提过想要叫她去皇帝身边伺候,偏皇帝总是找借口推辞了,怎么今儿却自个儿颠儿颠儿的特意上门来讨要呢?”
这些个四王八公都是当年跟着皇太极一路走过来的,也几乎等同于是跟着她这个太皇太后一路走过来的,康熙年幼时倒也罢了,随着逐渐年长开始亲政,与太皇太后之间的矛盾就开始显现了,与这些个所谓老臣之间的矛盾当然也随之而来,是以这双方之间的关系着实较为微妙。
况且这四王八公虽说当年的确为大清立下过汗马功劳,但奈何子孙后代却早已没了早年祖先的风采,一个赛一个的不思进取浑噩度日,建功立业未见其人,仗着祖上功劳惹是生非倒是个顶个儿的能,说是朝廷的蛀虫也不为过了,康熙这样一个年轻气盛满心豪情壮志的帝王又怎会看得上他们呢?
如今到了这地步不想着好好教养家中儿郎,反倒是将家族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女孩儿身上,好好的千金送进宫当宫女,就指着一朝得宠好延续家族的辉煌呢,这是当他们家的姑娘是什么天仙下凡还是觉得他这个帝王是那色令智昏之辈?可笑至极。
说瞧不上,康熙那是真真万般瞧不上这样的人,更何况这些老臣又都早已习惯了看太皇太后的脸色行事,他自然更加万分不乐意满足他们的妄想,是以一直以来就这么装傻充愣推脱着。
太皇太后嘴上不说,心里却也跟明镜儿似的,尝试过几回之后倒也未曾勉强,毕竟什么四王八公其实也就那样儿了,用也没什么大用了,犯不着为此而惹恼皇帝。
竟是怎么也没想到,她这边已经放弃了,皇帝自己却来要人了。
苏茉儿听得她这一问,却是笑了,“什么能瞒得过主子的眼睛呢?主子可就别为难奴婢了。”
“哀家不过是有些诧异。”太皇太后慢悠悠喝了口茶,长叹一声,“皇帝当真是长大了,愈发成熟了……懂得低头服软,而非一味梗着脖子死犟……这很好……”神情有些欣慰,却又仿佛有几分凝重,以及一丝隐晦的忌惮……总而言之复杂得很。
“皇上既是给您递来了台阶,您看……不如您就消消气,别为难他了……”
“你倒是疼他。”太皇太后轻哼一声,道:“哀家哪里又是想故意为难他,他毕竟是哀家一手教养长大的亲孙儿,只是……终究太年轻太冲动了,吴三桂那老东西又岂是那样好收拾的?他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哀家若是不叫他受点挫折,他只怕更加不知天高地厚了,还是得磨磨他的性子……”
“主子一片良苦用心都是为了皇上为了大清,只是如此这般下去到底有损情分啊,如今既然皇上主动来向您低头服软,可见也是认识到错误了,这是真真深陷困境在向您求救呢,主子当真舍得不成?况且这事儿该也好不该也罢,总归动也动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道理主子比谁都清楚,何苦还跟孩子置气呢?”
无论如何康熙是大清的帝王,既然他已经决意要收拾吴三桂,那就绝容不得半途反悔,大清丢不起这个脸面,康熙也绝丢不起这个人,否则帝王的威严将荡然无存。
太皇太后自然深知这个道理,从头到尾她就没想过真跟康熙对着干,之所以如此想方设法绊着他的脚步……一则着实是心里气不过,恼恨他不听劝非要一意孤行,自然少不得要叫他吃些苦头认识到错误,二则却也是由此意识到了自己亲手养大的孙儿已经不是一心依赖她的小雏鸟了,他已经长大了迫不及待想要展翅高飞了……这叫她不免有些心慌。
这大半辈子习惯了掌控一切的人,又如何能轻易接受这个事实呢?
好在这番斗法下来,他也认识到了自个儿的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