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后十余年恩宠不衰,膝下有嫡长子,地位稳固。谢家是皇后母族,从前还有许多人家顾忌上皇,欲攀附谢家而不敢,如今上皇既没了,那些有心人自是蠢蠢欲动,不过碍着上皇刚刚下葬,又在皇陵行宫里,无第一个出头之人,都在观望罢了。
现见贾家竟头一个和谢家搭上,还是荣国公夫人亲到谢家,暗中观察的人不知多少。
上皇下葬后,诸大臣诰命便不必每日去守制尽哀,二公主仁德怜下,只命诰命在初一十五入内请安,并该尽哀守制时尽心守礼即可。
贾母要上门的日子正是五月十七,不必去给二公主请安,也不必哭丧。
这日一大早,林黛玉比平常还要早两三刻钟起来,林棠一睁眼见身边没人,披衣到另一边屋子去,看见她正对着四五身衣裳发愁,便笑道:“这是见外祖母,又不是见未婚夫,这么愁什么?”又说:“咱们玉儿穿什么都好看,又是在孝中,清素些便罢了。”
林黛玉听见有理,便挑一身月白浅青的衣服换上,口中说:“哪儿有什么未婚夫,姐姐别浑说。”
林棠摇头笑道:“玉儿长大了,越来越不好逗了。”
林棠也穿上一件素白的罗衣,下面系上淡烟色的罗裙,浑身上下连腰间的宫绦都只是暖白色,发间手上更是只有银玉,看去极素极淡。
林黛玉说:“虽然是国孝,姐姐这穿的也太素了些。”
林棠笑道:“我一是为国孝,二是既然立志做出一番事业,以后免不得和各色人等打交道,未免旁人看轻,我先把闺中女儿的姿态去了,才好一心成事,也不叫他人分心。”
拉着林棠打量半日,林黛玉笑道:“虽话是这么说,但我看姐姐怎么打扮都好看。”
林棠笑道:“照你这话,那我就是白费功夫了。我知道了,明儿我就穿青的黑是,”
梳洗更衣毕,两人先同梁月安用早饭。饭毕,梁月安特意和林黛玉说:“我与荣国公夫人同爵,荣国公夫人又比我年长辈分高,从这里论,该是咱们过去拜望。但两家情况如何不必我细说,且又有……”
梁月安只一示意,看两个义女都明白,便接着说:“咱们家着实不可过去,不然显得太过亲密。只能让荣国公夫人来一趟。”
林黛玉说:“太太说的我都懂得。还有外祖母这次过来,未必全是只为看我,我也知道。我也大了,不会全凭感情用事的。”
义女如此明事理,又越发飘逸动人,梁月安看在眼中,只可惜颜明哲没福。
一时贾母到了,梁月安亲去二门相迎,见贾母身边只跟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孙媳妇,看打扮该是威烈将军淑人,并无别人,贾家的男子也没有趁势跟过来,心内先觉得宁荣两府这次行事还算知礼。
两厢见了礼,贾母隐约察觉出梁月安所想,心内暗自庆幸来之前喝骂了贾赦等一回,没叫他们一同过来。
他们是在朝廷上有实职有政绩,能与承恩公谈论朝政,还是曾从科举出身,得中探花,文采能与承恩公相较?一个个文不成武不就,有好处的时候跑得倒快!
贾母越发觉得自家子孙着实是不成器了。
双方都极客气的互相让进屋内,梁月安和贾母在榻上分主宾坐了,地下一溜三张椅子,林棠林黛玉尤氏三人按爵位诰命高低分坐,都不开口,只听上首梁月安和贾母先感叹怀念上皇,再表示悲痛哀思,互相问过家人安好,再说一回今年的天气和承平行宫的风光,这就算废话说完了。
梁月安笑道:“还请老太君恕我今日有事,不能相陪,失礼了。就让棠丫头玉丫头陪两位到后面走一走罢。”
贾母知其意是要令她和林黛玉独处,心中甚是感激。
看梁月安虚扶着贾母起身,林棠也笑着站起来,全做贾母是她亲外祖母,孝子贤孙一样,和林黛玉一左一右扶贾母行到后院正房门口,松开手笑说:“妹妹陪着老太太罢,我正有一事想问大嫂子,一会儿再来。”
大家都是体面人,说什么做什么都得拿出个得体不让人尴尬的借口。
看贾母同林黛玉进去了,林棠转向名义上是她大嫂子,才刚还亲热的说有事要问,其实两人完全不熟的尤氏,笑道:“这里东面有一所小花园,景致还不算粗糙,大嫂子随我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