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知王熙凤最爱两样事物,一样是权,一样是钱。若王熙凤开口要银子,五千一万他还拿得出来。
王熙凤道:“也不要怎么着,只要大嫂子同我去把这事回给老太太……”
“凤丫头!”贾珍忙站起来,“咱们二十年的情分,你就这么狠心?”
“老太太有了年岁,如何禁得住这消息。”他说。
王熙凤打量了贾珍几眼,笑道:“珍大哥别怕,我只和老太太说,你已经知错了,不该沾染儿媳妇,心里悔恨得很,已经病了,再不敢做这等事。可秦氏也不能再在这里了。要她死,我怕珍大哥不愿意,再把我恨上,可让她到外头去做姑子,难保珍大哥还惦记着。不如就托个借口送到我们府里,关起来了完事,对外只说给老太太祈福。左右她也没有儿女,不耽误蓉儿再娶。至于秦家,给几两银子打发了就是了。”
贾珍思索一会儿,点头道:“好,好个凤丫头!”
“那珍大哥病上几日,别病太久了,再惹外头人起疑。”王熙凤道,“我和大嫂子这就去见老太太。”
她说完了话,就起来要往外走。
“大妹妹先留步!”贾珍忙道。
“珍大哥还有什么话要说?”王熙凤挑眉,“莫不是你舍不得秦氏,还想留着她?”
“那倒不是。”贾珍讪笑,“老太太那里,就托给大妹妹了?”
王熙凤袖着手转身,对贾珍和尤氏点点头儿:“你们两口子,哼,若不是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我才懒得管这事呢。我身边的人我管,你们府里的人,珍大哥想想怎么让他们把嘴闭紧罢。”
一路坐车到了荣国公府,尤氏心内大略已经平静,看着车帘子说:“凤丫头,你帮我这一回,我记着你的情分。”
王熙凤道:“大嫂子别这么说,我和你一起撞见了这事,我不管,将来连我也逃不脱干系。”
谁知两人背着众人把此事回了,贾母大怒:“好个下作东西!我平日看她还好,她就勾搭爷们,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她若知廉耻,早该来回给我,既怕人知道,就该自己了结了!还留着她的命做什么?让她病死了罢了!不然让家里的丫头们往后怎么见人?”
分明贾母说的是秦氏,王熙凤却觉得心中发寒。
老太太岂能不明白必是珍大哥威逼秦氏的多,可平日最喜欢的重孙媳妇,遇到了隔房的孙辈,终究还是孙子更亲。
贾母气得落泪:“你们年轻,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咱们是什么人家,岂能出这么败坏名声的事?元春还在宫里,叫宫中知道咱们家如此,别说元春的前程不保,咱们家以后也就完了。她早来回给我,不但没有这事,她也可保清白,家里盖个佛堂不过顺手的事,让她住进去,一辈子不愁衣食用度,珍儿也怎么不了她。她不来回,必然是心里有些愿意的。”
王熙凤才经过贾瑞的事,知道连贾瑞妄想她,她尚不敢回给老太太、太太,也不敢告诉二爷,只能自己暗地里整治贾瑞,秦氏面对的是宁国府当家的爷们,自己的公公,又如何敢告诉别人?回给老太太、太太们,人先说她一句不检点,她又得罪了珍大哥,还如何活下去?
“老太太且听我一句……”王熙凤给贾母递茶顺气,慢慢把留着秦氏,好让贾珍收敛些的话说了。
贾母直觉得心口疼:“珍儿那王八种子呢!”
尤氏忙回:“老太太,大爷羞愧病了,不敢见您。”
“好,我就让他记住一辈子才好!”贾母又哭又叹,“找个高僧算一算,说蓉儿和秦氏其实八字不合,所以她才病得这样。咱们家没有无故休妻的,就让秦氏住到这边来,全当守着,再不去那边。”
王熙凤和尤氏劝了贾母半日,贾母摇头道:“我还能再活几年?等我一死,这个家再怎么样,我也不管了,也管不了了。”
贾母万一离世,荣国公府这边只剩了贾珍的叔叔婶子,还是隔了几代的,确实不好再管贾珍。王熙凤与尤氏皆默然。
“快去,今日就把这事办了,珍哥儿媳妇,你这就去找人算去!”贾母摆手,“凤丫头,你和秦氏好,去和她说几句,别让她再寻短见了。”
宁国公府里,秦可卿被宝珠瑞珠寸步不离的看着。
“宝珠,你去给我拿壶热茶。瑞珠,你把我那根缠枝菊花的簪子给我拿来。”秦可卿说。
宝珠和瑞珠都不动。
秦可卿虚弱的笑了:“我做下丑事,你们都不听我的了,也是应该。”
“奶奶,不是这样!”瑞珠哭道:“是大奶奶和琏二奶奶嘱咐我们守好奶奶,不叫奶奶寻短见。”
不叫她寻短见?那她会是被勒死,还是沉塘,还是被关在外面庙里,一个人也不见?
可就算被送到庙里,大爷还是会找到她。
所以她还是死了干净。
“琏二奶奶来了。”
熟悉的脚步声到了她床边,秦可卿不敢睁眼。
凤婶子现在正用什么眼神看她?家里会怎么处置她?
王熙凤坐在了秦可卿身边。
瑞珠宝珠都出去了。
“我知道这事都是他混账,不关你的事。你放心罢,老太太说了,过两日你搬到西府里去,再不来这边。只是你从此就不好出院门了。”
秦可卿睁开眼睛,不敢信这是真的。
三日后,秦可卿被人接到荣国公府,就在西北角上有一处小院子,她和宝珠瑞珠住了进去。
人被接进来了半个月,两府里才渐渐知道“秦可卿病了总不好是因与贾蓉八字不合”,两人和离,贾母因舍不得她,又是贾家对不起她,所以特接来这边养几年,等有了机会,再当自家女儿似的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