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来罢。”抬眼就瞧见她手里抱着个小匣子走进来,不禁好奇,笑着打趣道:“这是拿的什么?还给我带了礼不成?”
“可不是,原是早该来的,那前面那几个月实在忙得很,听闻娘娘有喜了也一直没能抽空来看一眼,倒是我的不是了,这不特意备下厚礼赶来赔罪呢。”说着,便将小匣子放到她的面前打开了。
霎时夺目的金光冲入眼帘,竟是满满一匣金子。
薛宝钗抿唇笑道:“娘娘可别嫌我庸俗,什么样的好东西也比不上宫里的好,我也就只有这点东西能拿得出手的了,娘娘就勉强凑合凑合罢。”
当然也就是这么一说,事实就是什么样的好东西都比不得金子来得实在,无论在哪儿都是如此,深宫之中亦然,用钱的地方可不少呢。
这也不过就是打着送礼的幌子给她送点钱花罢了。
“你这一出手可是怪能唬人的,看来很有希望能成为大清第一女富商啊。”林诗语笑了笑表示领情,不过却并未收下,只将匣子合上,说道:“不过这倒大可不必,你一介女儿身撑着那样一大摊子家业容易吗?好好攒着罢,哪天真要救急可不就抓瞎了?我也不缺银子花,不必操心我。”
这话听在耳朵里不免叫人心中动容,脸上的笑意也不禁愈发深了几分,“娘娘就别推辞了,这原就是娘娘该得的那一份,若非娘娘赏下那样好的差事,我哪里有机会这样狠狠大赚一笔啊,如今赚着的这头一波怎么也该分娘娘一份才是。”
林诗语顿时就来了精神,眼睛都亮起来了,“这是胭脂水粉赚的?作坊弄起来了?”
“弄起来了,这会儿第二家作坊都在盖着呢。”
正如林诗语当初所言那般,虽说这个世道对女子束缚极多,但那些挣扎在温饱线上的贫苦百姓可不会有闲心思去琢磨那些有的没的,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还能谈什么礼教?那不是纯笑话吗?有些特别穷苦的都恨不得要卖儿卖女了!
家里能多一份收入欢喜还来不及呢,况且大多数人家可不止一两个女性,若是都能进了作坊那就是好几份收入呢,干个两年都能盖个新房了,什么东西还能有自己的肚皮重要?
故而这作坊一开起来其实就挺顺利的,至少不愁没人来干活儿,反倒人数之多一两个作坊还容不下呢。
当然了,外头对作坊只招女工这一点十分不满也非议众多,甚至还有一些闲着没事儿干的酸秀才指着薛宝钗的鼻子骂呢,什么不守妇道离经叛道的什么难听骂什么。
指着鼻子骂还嫌不够,上薛家商铺、作坊砸臭鸡蛋烂菜叶还不够,他们还要拿笔出来写文章抨击批判,话里话外就是一个意思——身为女子理应在家中相夫教子奉养公婆照顾弟妹,抛头露面绝非良家女子所为之事!
又说薛宝钗自己不守妇道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也就罢了,还要勾着天下的女子都抛夫弃子往外跑就实属用心险恶歹毒至极云云,总而言之是满腔愤慨将薛宝钗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骂了个狗血淋头,恨不得几乎将她给钉在耻辱柱上似的。
那副气急败坏捶足顿胸的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薛宝钗是将他们怎么着了呢,能怎么着呢?说穿了不过是踩着他们的尾巴了。
听罢这一切,林诗语就止不住地冷笑,“一群屁大点本事都没有的酸书生!”顿了顿,又不禁叹息一声,“累得你遭受这一切……原先是想着许是阻碍不少,却怎么也不曾想到这才刚刚开始就如此跳脚了,日后只怕就更加……倘若你扛不住就跟我直说也无碍,不必自己强撑着。”
不过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呢,如何能承受得住这些口诛笔伐?便是扛不住退缩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却谁想薛宝钗只轻蔑一笑,“从我接手家中生意以来被骂得还少吗?那些没用的男人也就只会点嘴上功夫,骂就骂罢,是拦住我挣银子了还是拦住我们的作坊起步了?我不仅要继续做,还要尽一切所能迅速扩张开来,让更多的女子都走出家门……届时咱们带着一大群大姑娘小媳妇大把大把挣着银子,就笑看他们无能狂怒去。”
这话说的,带劲。
原本找上薛宝钗其实也是摆在眼前唯一一个选择,可眼下林诗语倒对她更欣赏极了。
“倒是娘娘你……如今外头已经骂得很凶了,恐怕再过不了多久娘娘就得暴露在外,届时……外头那些酸秀才或许不敢骂娘娘,但朝廷上只怕不会消停,御史弹劾、乃至一些人趁机大做文章攻讦娘娘……”
“不必担心我,出不了什么大事。”林诗语微微一笑,很是云淡风轻。
就像薛宝钗说的,骂就骂呗,只要能够将这件事顺利推行下去,被口诛笔伐又如何?人家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在外头直面那些恶意都未曾退缩呢,没道理她这样一个活了两辈子还躲在深宫里的老妖精反倒先软了不是?
要说将来史书上被写点什么不中听的话……她死都死了还管得着那些?只要康熙别出手阻拦她做的事儿,那些酸儒爱写什么些什么。
二人相视一笑,莫名感觉倒是更亲近了几分。
林诗语又仔细问了问关于作坊的一些状况,思忖道:“我知晓你心急,我也心急得很,只恨不得立马铺遍大清才好,不过这注定是一场持久战,急也急不得一时,慢慢来罢,别跨出去步子太大反倒麻烦。”
“娘娘所言甚是,我记着了。”
薛宝钗着实忙得很,交代完情况以及一些后续行动之后就立马起身告辞了,到底那匣子金子也不曾带走。
“罢了,收起来吧。”
涟漪依言将匣子锁好又放进一口大箱子里锁上了,思来想去还是不住地忧虑,“娘娘真就不担心被弹劾被口诛笔伐?”
“是个人都不会乐意整天被骂,可那又怎么办呢?按着那些酸儒的想法,非得永生永世将女子都摁死在家中仰人鼻息任人摆弄才叫正理儿,可那当真是正理儿吗?”
去他大爷的正理儿!
她不仅要将平民女子慢慢都带出家门,日后还要在中上层女子身上下功夫呢,就看他们气不气得过来!
气死了又如何?气死了也碰不着她半根汗毛。
想到这儿,林诗语心里就痛快多了,脸上也随之露出笑意来,已然准备好随时迎接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