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呢?摆明就是叫她以死相逼。
“佟太太、佟三爷,皇上叫你们进去。”
母子二人顿时面露喜色,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却因跪的时间太长导致双腿已经冻得麻木,这一不小心赫舍里氏还摔了一下,发髻都凌乱了,配着她那身半旧的袄子更添些许落魄。
进了行宫里头,隆科多被带去了书房,而赫舍里氏则被带去了内院。
屋里佟芷兰正心不在焉地等候着,眼睛时不时望向门口,既期待又充满迟疑甚至慌乱,整个人显得十分焦虑。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一抹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映入眼帘。
“兰儿!”
“额娘?”佟芷兰一脸惊愕,这个面容憔悴苍老甚至两鬓已然生出白发的妇人当真是她的额娘?
眼泪忽的就落了下来。
母女二人一阵抱头痛哭,早已打好的腹稿压根儿用不上,张嘴就是一通苦水没完没了,只将自己说得像是泡在了黄连水里一般的苦,再加上她这寒酸凄凉的模样倒也的确是有那么几分可信度。
当初再怎么气恨也罢,此时此刻佟芷兰还是不由得泪水涟涟,心中既怨且恨却仍是止不住的酸涩,真真是爱恨交加满腔复杂。
等赫舍里氏好不容易哭完自己的苦,都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期间母女二人的眼泪就不曾断过,呜呜咽咽的连隔壁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该不会又被哭得心软了吧?”宜妃捧起碗眼睛一闭咕嘟咕嘟灌了两口豆乳,脸上难以抑制地流露出狰狞的表情,咕哝道:“若换作是我这脾气,早就拿鞋底子将人打出去老死不相往来了,她倒是不记仇,这性子也太软和了些吧?难怪这所谓的家里人都可着她欺负,就是拿准了她心软呢。”
“人善被人欺啊。”荣妃摇摇头叹息一声,“到底是嫡亲的母女,这情分哪里是说割舍就能割舍得下的呢?可惜往往太过柔善的人却反倒不会被珍惜。”
“这脾性可真真是急死我了。”宜妃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咬牙,仿佛是鼓足了勇气,再一次抱着碗咕嘟咕嘟一口气将剩余的豆乳都给干了。
也不知是喝得太急还是当真难以接受这个味道,好险没吐出来。
“你不爱喝就别勉强了。”戴贵人一脸无奈地劝说道。
“这豆子味儿可真是太浓了。”宜妃赶忙喝了碗水企图将嘴里的味儿压下去,坚定道:“为了我肚子里的小格格,我还能忍受!”
“……”
这等孩子出生了她还不得当场哭晕过去啊?
嘴巴张张合合挣扎了好一会儿,林诗语还是一句话没能说出来,这人已经想小公主想疯魔了,说什么都不带听的,还是罢了,反正等孩子生下来了她再怎么着也不能扔了不是?哭就哭罢。
姐妹几个坐在屋里闲聊着,冷不丁却发现隔壁仿佛没了声音,一时就纳闷儿了。
难不成人已经走了?
如此寻思着,林诗语就打发涟漪开门去瞧了一眼,没成想还真是走了。
“懿贵妃的状况仿佛不大对劲儿。”
“又被气着了?”嘴里说着,林诗语人已经麻利地站起来朝外头去了。
其余几人紧随其后,谁想来到隔壁一瞧,却见佟芷兰愣愣地坐在那儿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安静得甚至有些诡异。
“这是怎么了?”林诗语上前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佟芷兰仿佛才缓过神来似的,看了眼面前几人关切的神情,摇摇头,“没事儿。”
虽是淡淡笑着的,可那眼神却空洞得很。
姐妹几个不禁面面相觑,心里的担忧反倒更重了,可还不等她们多说什么,佟芷兰倒是先站起身来。
“拢共出来也没有几日的功夫,可别浪费了,趁着这会儿天还亮堂着,咱们出去溜达溜达寻点乐子罢。”说罢就率先出了门去。
无法,几人也只得暂且按下心里的忧虑随着去了。
人家摆明了不想说,再追问就不大合适了。
外头的雪差不多已经停了,一脚下去积雪直接就覆盖了鞋面,搀扶着各家主子的宫女们也都显得格外小心谨慎。
走着走着,佟芷兰忽而来了一句,“这样多的积雪打起雪仗来必定是痛快极了。”
“你想打雪仗了?”林诗语侧头瞧了她一眼,嘴角一弯露出一抹宠溺的笑意来,“那咱们就打雪仗。”
说罢就吩咐各家奴才找平底绣花鞋去了。
佟芷兰登时鼻子一酸,心里头也变得软乎乎的,一股莫名的暖流缓缓流淌,温润了她冰凉的五脏肺腑。
荣妃就笑道:“打雪仗还是人多些才痛快呢,不如将孩子们都叫上。”
“孩子们还被他们狠心的皇阿玛压着呢,看来还是不得不带上皇上一起啊。”宜妃哀叹一声,本能一摸肚子,忽而又顿住了,小脸儿一垮,“完了,我还是掺和不上。”
“你就在旁边老老实实帮着咱们搓雪团儿罢。”
手里捏着一串小萝卜头的康熙乍一听见几位美人儿寻来了,眼底顿时就闪过一抹得意,面上却不露声色,淡淡叫了声进。
等几位额娘进门看见自家娃娃那苦哈哈的小模样顿时都心疼坏了,忍着骂骂咧咧的冲动,林诗语强挤出一抹笑走上前。
“臣妾和几位姐妹正打算去打雪仗呢,皇上可否赏个脸陪陪咱们?”
明明是孩子被挟持了迫不得已得带上这个心机狗男人一起玩儿,却反倒还要求着他,可真真是气死个人了!
“打雪仗?”康熙眉头一蹙,“小孩子玩的东西,朕堂堂一国之君怎能如此小儿行径?”
呵,如此不要脸的事儿都干了,还在乎这点儿幼稚?
林诗语暗暗白了他一眼,继续软言相劝,顺带给其他几位姐妹也使了个眼色。
姐妹几人心领神会,随即纷纷上前将其团团包围,挽胳膊的挽胳膊,拽衣角的拽衣角,娇声软语如狂风巨浪般瞬间将康熙整个人都淹没了。
康熙心中得意,面上却仍是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仿佛是被磨得不耐烦了,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他高贵的头颅,“罢了罢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