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素帛通过牺牲自尊的惨烈代价走到了离真相最近的地方,但世间绝不只有她一个聪明人。
还有个别人士窥探到了个中玄机,寻到管祭酒那儿,旁敲侧击地问他,木鸢究竟同下雨有什么关系。
蔡司业便是这种人的代表之一,打着宴请恩师的旗号问东问西,最后一脸不敢相信地惊叹:“煦和他们,居然还真鼓捣出了点名堂。”
管祭酒高兴地喝着酒,笑得痛快:“怎么样,刮目相看了吧?”
“瞧大人这话说的,学生原来也没有看不起。“蔡司业讪笑道,“只是……”
“只是你当初没敢去戳破的那张纸,他们戳了。不光戳了个洞,还想把纸撕得粉碎。”管祭酒意兴正酣,借着酒意道。
蔡司业沉寂已久的内心为之怦然一跳,表面却低着头,假装听不懂:“大人您许是喝多了吧,什么纸不纸的。书院里的纸张,学生可不敢怠慢,采买的都是泾县产的上好的熟宣,不容易撕破。”
身为他的授业恩师,管祭酒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子不可谓不聪明,只是想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话说到这儿也就不再往深里点破,只敬了他一杯酒,道:“老夫还是代这些后辈们谢谢你,曾在书院里多加照拂。”
蔡司业赶忙回敬:“不敢当不敢当,学生哪有照顾他们。是他们照顾学生,手下留情了。”
二人又喝了一会儿,酒过三巡,蔡司业一粒一粒地夹着花生米,试探地问:“学生听说,陛下对这个格物司,可是大加赞赏,有想要收编到工部的意思。”
见他明显话里有话,管祭酒直接问他究竟想说什么。
蔡司业举杯停箸,半晌未动,沉吟道:“学生只是在想,这对于孩子们来说究竟是福是祸。”
“功名利禄,他们原本就是不在意的,否则一开始也不会到我这小作坊来。这一次成功,没见他们贪功,反倒是我得了不少虚名。”管祭酒喝着酒,表情无奈,“但是能不能得到认可,让世人接受他们的观念。老夫以为,他们还是在乎的。如今得到朝廷的肯定,至少也算迈出了重要一步。”
他总不能说这一切早就在自己和皇上的运筹帷幄之中,用不着你操心。
“话是这么说,但是陛下的亲近本身可未必是好事。”蔡司业叹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
不过很快,他又笑道:“个中弯弯绕绕,学生也不太懂,只是信口胡说几句,酒后之言,大人莫要在意,莫要在意。”说完还半是揶揄半是认真地提醒管越,“不过若是大人又挡在他们前面,当了那出头鸟,哪天这国子祭酒的位置突然就变成了学生的囊中之物了,也未可说。”
管祭酒朝他挑了挑眉:“就知道你早惦记着我这身官服。”
“不敢不敢。”蔡司业忙低眉耷眼得恭恭敬敬。
管祭酒倒是大手一挥,十分豪爽:“来,干了这杯。哪天老夫要是不坐这个位置了,官服定脱下来给你。”
蔡司业跟着喝酒,笑而不语。
尽管他不想说得太多,但内心的想法其实是与煦侍郎如出一辙的。
在管祭酒看到的是积极的一面的同时,他们看到的全是风险。
煦侍郎嘴上说过对于煦和在做的事全都不管不问,但还是把他叫去,父子二人关起门来密谈了一番。
听完他的说法,煦侍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他道:“这番话,轻易不要说出口,尤其是驳斥天人感应,说没有什么超然于万物之上的神的意志的这部分。若有旁人问起,你只说,你是略施小计,催云生雨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