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听出他的敷衍,何碧成抬手指着他,气到手指直抖。自己憋了这么多年,卯足了劲要同他一较高下,如今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却终于真切意识到,对方一丝一毫都没把他这个对手在眼里,甚至连这个在世人面前一决雌雄的机会都没给他,不由一口气闷在胸口,郁结难舒。
“你别以为咱俩之间的事就这么完了,将来总有一天官场再见,我们到时候再比谁先当上宰相!”何碧成撂下这句挑战,一拂袖,气哄哄地走了。
煦和瞥了一眼他的背影,费解地摇摇头,心想这人什么毛病,自己占着第一名一直让他当第二他不愿意,把第一名拱手送给他也不愿意,到底是想怎样?
但是这个疑惑只是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没有占用一瞬多余的思路就烟消云散了。
待到他收拾完行李准备回家,一路上碰到的同窗都用好奇的眼神来回打量他,不时交头接耳地议论什么。
可没人愿意上前碰这个大钉子,他也不在意别人说什么,便任由诸多猜测进一步发展延伸,带着关于自己“落榜”的秘密离开了书院。
日暮西沉,比他走得还干脆利落的薛谦早已先一步返回家中,在祖母膝下尽孝,一勺一勺地喂她喝药。
天色逐渐暗下来,靠在贵妃榻上的祖母年纪大了,有些眼花,为了节俭还不愿这么早就点上蜡烛,喝完了药便教他帮自己穿针引线。
薛谦在祖母面前表现得格外乖顺,放下药碗,拿起针线筐便认认真真地穿了起来。
祖母拉了拉盖腿的薄衾,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了他关于科举的事:“听说今日放了皇榜。”
“是的,祖母。”薛谦低着头,温声回答她,“孙儿没考上。”
老祖母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的孙子绝非资质平庸之辈,从不怀疑他的才能,可是这孩子的性子却教她隐隐感到不安。
打从薛谦的母亲去世之后,她这个做祖母的,就不太清楚他在想些什么了。虽然他在家中一向听话懂事,可是有时候那种彬彬有礼,却也拒人千里,压抑了所有情绪的笑容,她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想给他更多的关爱,但是薛谦比同侪们独立得都早,把自己当做家中的顶梁柱,什么事都独自扛着,嘴上一直说着都好都好,什么都好,拒绝她的关心。
她明白这孩子是性格倔强,不愿示弱,但是不管多坚强多有才干长得多高大,在做祖母的眼里他始终都是个孩子啊……在她努力试图在昏暗中将他长得愈发瘦高的身影看个清晰的时候,视线敏锐的薛谦已经将针线都穿好了,笑眯眯地递到她怀里,道:“祖母放心,孙儿不上学了,要去一个好去处,也有俸禄,往后就可以孝敬您了。”
老祖母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他,心中虽然有很多话想说,最终还是尽数咽了回去,只紧紧攥住他的手,道了句:“人生苦短,尤其是我们薛家的男儿,谦儿依自个儿喜欢就好。”
薛谦反过来也在她苍老的,皱褶嶙峋的手背上拍了拍,笑道:“有您疼爱真是孙儿的福气。”
可是许靖就没有这样的福气了。回到家中后,差点被家里人唠叨致死。从爹妈到三姑四叔七舅爷都来念叨了一番“今年怎么没考上,明年一定要奋发图强再接再厉”云云,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
许靖懒得同他们每个人解释一遍,便嘴上应着一定一定,把他们都敷衍走了之后,才老实对自己的亲爹说,并不打算继续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