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两姓的喜事,也是领事馆的喜事。你知道,领事一向很鼓励滨海的女性出来承担社会工作,担任公共职务,领事认为这并不会妨碍女士们组建及维护家庭。”她说着,依然注视着谈竞,“因此希望谈记者能去采访这对未婚夫妇,宣扬一下领事的主张。”
谈竞应了下来,他也很想知道卫婕翎在育贤学院工作得怎么样。
他们一边下楼一边交谈,使谈竞觉得这平平无奇的四层楼梯今日简直变得极漫长又极短暂。他在警惕与放松两种全然对立的情绪中挣扎,自己都觉得自己正方寸大乱,不得已闭上嘴,用但音节的“嗯”来代替回应。
“我就送到这里,”小野美黛终于说出这句话,“我五点钟下班,六点种到咖啡厅等你。”
谈竞松了口气,向小野美黛点了一下头:“再会。”
只有这两个字,再无旁话。小野美黛因此觉得奇怪,她伸手在谈竞身前拦了一下:“谈记者今日有些奇怪。”
谈竞一愣。
小野美黛打量着他,又问:“身上的伤好了吗?”
“嗯。”谈竞应一声,觉得自己的确有些奇怪,便又补一句,“好了。”
小野美黛歪着头瞧他,以为他的奇怪只是因为她没有对他暴露身份而已——先前还动用一切手段杀死他的人,如今忽然态度大转地对他嘘寒问暖,这的确要使人惊疑不定了。
她从谈竞的奇怪举止中尝到猫捉老鼠的愉悦感,于是更坚定地决定对他隐瞒自己的身份。毕竟这场游戏还可以玩很久,而当谜底揭晓地时候,他也只能自己吃这个闷亏,并不能如何报复她。
“谈记者要小心藤井寿。”小野美黛扬起一脸诡秘的笑容,装模作样地叮嘱他,“你今天不该对栖川领事提起你们之间的对话。”
谈竞看她一眼,不知道她是要提点他,还是又要耍什么阴谋诡计。但他此刻已经没有耐心给小野美黛玩花招用了,于是又说了一遍:“再会。”
谈竞每次来领事馆很麻烦,不仅要化妆易容,还要避人耳目。他与领事馆的司机约定了一间日本人开的咖啡馆,司机到这里接他,也只将他送到这里。他穿西服去见栖川旬,等回来了,又要在咖啡馆换上棉布长衫,变回个记者,然后才能离开。
要约见的经济顾问曾经是宋子文的同学,才入职不久,不知道是怎么请来的。谈竞跟滨海当局经济部商业部的人都很熟悉,他擅长从经济变化中推测战场局势,虽然没有一句话涉及政治,但通篇却没有一个字不在谈政治,批判什么赞扬什么,熟悉他行文习惯的人一眼就能瞧出来,他那“滨海土地上最后一位仗义执言的记者”称号,也正是由此而来。
对方显然久闻谈竞的大名,跟他见面时谈得天花乱坠,就是说不到实处,谈竞搭两句话就觉出对方的用心——他是故意难为谈竞的。
“莫顾问一直在国外,近期才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