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时行跟金贤振已经交涉完毕,他退到一旁,用忧虑的目光注视着押送谈竞的队伍离开,消失在街角。
于芳菲已经准备好了刑讯室,谈竞被押着从走廊里经过的时候,忽然想起数月前的明丘西——他算是理解明丘西当时的心情了。
“谈记者,我真不愿与你在这地方相见。”
于芳菲这么说着,露出一脸惋惜之情:“我还费心打听谈记者有没有参加什么读书会之类,想另挑个合适的地方再与您相见……这里不适合文人。”
“我参加了滨海大学的读书会,”谈竞道,“每周六上午有两个小时的活动时间。这是大学参加的,一直没有退。”
“我知道谈记者是国立滨海大学的毕业生,”于芳菲称呼谈竞的姓,使人分不清她说的到底是“谈记者”还是“谭记者”。但她马上就发现这句话的不妥之处,立刻纠正:“错了,应该说是谭秘书,对不对,东北文书局的谭书学秘书?”
谈竞脸上连一跟眉毛都没有动,反应平淡得使人都忍不住要怀疑,他其实跟这个谭书学真的没有丝毫关系。
“我希望谈记者能配合一些。”于芳菲道,“因为我着实不愿用那些手段来对待你,谈记者是个文人,而文人应该被以礼相待。”
“于科长希望我配合什么?”谈竞语气平淡地开口,“你想问什么,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旁听这场审讯的人是金贤振,他坐在办公桌后面,听见谈竞这样说,又嘲讽地哼笑了一声。
于芳菲没有管他,对着谈竞发问:“谭书学是不是你?”
“不是。”谈竞答。他说完之后,于芳菲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忽然显出些许疲倦之色,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语气淡漠地吩咐:“烧水。”
谈竞见过她对付明丘西的手段,并且非常肯定自己熬不过那样的酷刑,立刻又开口:“但我的确加入过国民党。”
金贤振又是一声讽笑,在场没有书记员,他便自觉主动地拿起笔,准备记录谈竞的口供。
“我大学二年级时,经由我的师长邹俊言先生介绍,加入国民党,那阵子学生入党是件时髦事,我成绩很好,能得到一个入党名额实属正常。”
金贤振将这些话记录在案,等着谈竞招供出更多东西。
“大学毕业后,我接到南京民国当局的聘书,”谈竞道,“去做了半年的小职员,然后赴日读书,拜在小松介次郎先生门下学习新闻学——这位先生如今是早稻田大学新闻系系主任,我还有他的联系方式,随时可查。”
于芳菲皱了皱眉:“你是几几年赴日读书的?”
“1935年,”谈竞道,“我的入学通知书和毕业证书、学位证书都在家里,随时可查。”
比谭书学赴日早了一年。
于芳菲干脆拿出谭书学大学时那张照片给谈竞看:“你认识这个人吗?”
谈竞仔细看了看,忽然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这是李都!”
于芳菲与金贤振双双一愣,其实不仅是他们,就连隔壁旁听审讯的小野美黛和谢流年都俱是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