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姑娘啊!何至于此……您又何至于此啊!”
正房中,屏退了一众侍女,扶着一身虚软,却还强撑着不露分毫的瓜尔佳氏,桂嬷嬷一双浑浊的老眼终究是控制不住落下泪来。她这辈子,唯二的子女俱都没能留住。眼前唯有这么个奶大的孩子,什么瓜尔佳氏,于她眼里连她家姑娘半根头发丝儿都比不得的。
无疑这一刻,桂嬷嬷心中是恨的,恨几位老爷不成器,眼中无谋,心中无虑。要自家姑娘一介弱质女流这般费心筹谋,落得个一身罪孽埋怨。
“娘娘啊,这几日眼瞧着太子同陛下愈发缓和了,说不得您忧心的那事儿本压根儿就不会发生。您这般见罪于太子………”
不值当啊!
这话老嬷嬷早早便想说了,只她太了解自家姑娘了,认定之事等闲难有旁人插嘴的余地。可此时此刻,看着眼前的姑娘,桂嬷嬷终归再忍不住。
这是她从小奶大的姑娘,是她老婆子的命呐!
寂静的内室中,桂嬷嬷满是苍老的声音响起。
此时室内只余下主仆二人,感受到手间不断轻颤着的力道,软榻上的瓜尔佳氏终于不再是人前那般端方自持,尊贵骄矜的太子妃了。
瓜尔佳氏眼眶微红,一张略显清逸的脸上满是脆弱与空茫,抓着对方的手也不自觉用上了力气。
像是抓住什么支柱一般,出口还带着些颤音。
“嬷嬷,本宫……本宫这也是没法子了,陛下如今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可嬷嬷您瞧着,平日里可曾有半丝老态,甚至前几日后宫里还传有喜信儿传来。”
瓜尔佳氏不若寻常女子,因着前途早定,甚至几位兄长资质庸碌之故,少时便被老瓜尔佳大人寄予厚望。经史子集,诸朝历史从未落下过。
她太明白一个长寿且权利欲极为旺盛的皇帝于太子而言意味着什么了。
“远的不说,便是如今的赫舍里家,那可是太子亲母家,孝诚仁皇后亲娘家,何等权势,可如今呢?陛下可曾留下一丝情面?”
她甚至怀疑陛下早前对太子诸般优待也不过是为了平衡二字罢了。
想到这些,瓜尔佳氏眼中的空茫也散了些许,只手间的力气愈发大了起来。
“嬷嬷,本宫膝下唯有钥儿一女!若真有那么一日,本宫如何倒无所谓,可钥儿呢,本宫的钥儿又要怎么办呐!”
瓜尔佳氏声音颤抖。
众所周知,皇家的女儿大多逃不过和亲的命数,若届时父族母族连个能说的上话的都没有………瓜尔佳氏不敢想象她的金尊玉贵的宝贝女儿又会是何种境地。
只要一想,瓜尔佳氏就忍不住唇角发颤。
“嬷嬷!”半响,尝到唇齿间略带咸涩的味道,半伏在乳母身上,瓜尔佳氏伏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并非本宫不信任殿下,本宫……本宫实在是赌不起………”
闻言,桂嬷嬷没在开口,只臂间微微用力,揽住了怀里略显颤抖的身子。
与此同时,御书房中。
康熙眼前一如既往整整齐齐地摆着数叠子奏章,此时正埋首批阅,眉间不时带着几分褶皱。而御案另一头,弘曦懒洋洋地趴在一侧,手上拿着个圆球状的机关锁来回旋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