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我,今天叫委托人来,其一是了解一下对方对赔偿金的心理预期,其二是向对方解释接下来要走的法律流程。
他叹一口气:“小孩子最可怜了,这么小就没爸爸。”
谁说不是呢,赔偿金再多,娜娜的爸爸也不可能复活,无法再陪她长大。对小孩子来说,终究是种难以弥补的缺失。
“您好,盛先生订购的加急件到了。”
我与吴伊一同往回看,见门口站着个快递小哥,怀里抱着支狭长的快递盒,正不住往里探看。
吴伊刚要上前,被我勾着肩拉回原地。
“我来我来。”我殷勤地迎向小哥,从对方手里接过快递签收。
牛皮纸盒长约一米,宽不过二十公分左右,颠上去挺轻,不知道是什么。
同吴伊暂别,敲了敲盛珉鸥的办公室门,不等里面回应我便推门而入,嘴上同时道:“先生,您的快递到了。”
曾经那张满是印记的办公桌已被换去,新桌仍是原来同样的款式,透明洁净,桌面上毫无多余的杂物。
听到我的声音,盛珉鸥从文件里抬头,一言不发将桌上电脑等物扫到一边。
我明白他的意思,将快递盒放到桌上空出来的地方,又将笔筒里的拆信刀递给他。
他头也不抬地接过了,利落拆开盒子,从中取出一根精美的绅士杖。
木质杖身纤长坚固,配以苍白的鹿角手柄,实在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如果我没认错,这手杖是意大利牌子,纯手工制作,还挺贵,随便一根就要四位数,特殊材质更是要飙到上万。像盛珉鸥这根木身鹿角杖,怕是没一万拿不下。
哎,崴个脚而已,何必费这钱,早说我给他超市买根老人杖,一百都不用。
我拖出他对面的椅子坐下,问:“你会接下那个案子,是不是因为爸爸?”
盛珉鸥将手杖举到面前细细打量,挑剔又傲慢的姿态,仿若一位正在检阅自己权杖的国王。每一处细节都力求完美无瑕,每一个衔接都要巧夺天工,不然实在配不上他高贵的身份。
“想接就接了。”他握住手柄,将手杖杵在地上,随后试着站立起来。
不得不说,鹿角这种材质实在很配他,雄壮美丽,坚挺暴力。
一开始还有些不熟练,但很快,他优秀的学习能力充分得以凸显,几乎只用了不到两分钟,便彻底掌握诀窍,行走自如起来。
亏我还请了半个月的假,结果我这根“人体拐杖”才一天就下岗了。
盛珉鸥在办公室来回走了两圈,可能还挺满意,唇角不自觉露出点笑模样。只是在看向我的时候,那点微末的笑又转瞬即逝。
“车钥匙留下,你可以走了。”
我就知道他急着买手杖是为了好赶我走。
“我可以开车送你回去。”
他断然拒绝:“不用,我可以让吴伊送。”
“那多麻烦他啊。”
盛珉鸥嗤笑一声,用一种“你在明知故问什么”的眼神看着我,缓缓道:“我更怕麻烦你。”
我笑容淡了几分,转开视线,不再看他。
只要看不到他轻蔑的眼神,嘲讽的表情,人为降低攻击力度,似乎所受到的伤害也能更轻一些。虽然有点自欺欺人的嫌疑,但已是我能寻求到的最佳应对。
“我不怕麻烦。”
他的声音沉下来:“陆枫,我以为昨天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停下椅子的转动,我牢牢盯着地面,忍着满腔苦涩道:“我明白,我不会自作多情的。你讨厌我,憎恶我,绝不会爱上我,我比谁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