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瑟缩一下，许妃身子微微后退一小步，她也许久未见过严帝了。更何况严帝此时的面色实在严肃得很，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大发雷霆一般，帝王之怒，只发作在个人身上都是好的，连累的家族也不是不可能的。

贤妃勉强扯出一抹笑，纤腰一扭，更显她身姿柔美，嘴上道“回皇上话……”

她的动作语气顿住，顿在严帝不耐烦的眼神里，那里没有一丝柔情，只有满满的不耐烦。

贤妃收了一脸的春色，正经了些，道:“今日嫔妾和众位姐妹在御花园闲聊，突闻皇后娘娘请了太医，今日并不是请平安脉的日子，嫔妾担忧皇后娘娘身子，如今皇后娘娘的身子关系着易国祖宗留下来的基业，谁知皇后娘娘拒绝嫔妾的关心，非说自己没事，只凭着太医一面之词就觉得身子无碍，嫔妾就更担忧了，既然无碍，请什么太医啊？”

严帝面色如常，贤妃看了一眼，看不出他什么想法，跪下道:“为了易国将来，求皇上下旨，让太医为皇后娘娘再请一次脉，为防太医院院正含有私心，嫔妾斗胆恳求皇上，让太医院任职太医都来为皇后娘娘请脉，要不然，嫔妾……就不起来了……”

“瑶儿长大了。”皇后靠在软榻上，悠闲的轻抚着肚子，看见柯清瑶随意的模样，顿觉欣慰。

柯清瑶嘴里的瓜子还磕着，闻言看向皇后。

“听说太后想要让景安侯世子求娶你，已经告诉了皇上，你是怎么想的？”

皇后脸上轻松的神情不在，颇有些郑重。

柯清瑶面色微微一变，嘴上却道:“瑶儿都听皇伯父和父王的。”

皇后在宫中几十年，自然没放过柯清瑶刚才的脸色变幻，于是笑道:“你要是不愿，可以跟我说，我去和皇上说。”

柯清瑶低下头，虽她对柯裕和常氏说过对卫宇柏无心，但是如今严帝插手，只怕……

“瑶儿年纪还小，实在是不想嫁人。”柯清瑶低下头，轻声道。

她有些无奈，怎么最近都想着给她定亲，她才十三啊。

闻言，皇后了然一笑，却不放过她，取笑道:“过完年你就十四了，再说，不是让你嫁，只是让你定亲而已，要是等你十八，京城里的优秀男儿都被别人捷足先登，你怕是要后悔……”

柯清瑶觉得，如果可以不嫁人，她真的想一辈子不嫁，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忙压了下去，不过心里却砰砰跳了起来。

“不后悔。”柯清瑶笑道。

皇后无奈，道:“我倒是觉得无所谓，要是你父王不肯怎么办？”

“瑶儿都听父王的。”

午后出了凤阳宫，说是陪皇后，说到底还是不用整日陪的，只是每日过来凤阳宫给皇后请安时多说一阵子就行。

刚出凤阳宫大门，柯清瑶就远远看到五公主柯清月和三皇子柯烁，还有祁奕。

看到祁奕，柯清瑶的脚不知不觉就往那边去了。

“听说祁世子不日就要启程，祁公子不如多陪陪你大哥，这一分别，再见亲人不知得多久以后，听说庆王来信说，对祁世子多有想念，让他早些赶回。”柯烁意味深长道，话语里恶意满满。

柯清月站在一边，有些无聊，见了柯清瑶眼睛一亮，脚下微微上前一小步又顿住，显然是有些急切的样子。

“怎么了？”柯清瑶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祁奕，淡淡问道。

“无事，适才我看到祁公子独自一人，就想问问祁世子何时回芜城？”柯烁脸上微带些嘲讽，笑道。

柯烁并不怕柯清瑶，虽柯清瑶得太后宠爱，他身份却更高，如今严帝的成年皇子里，最得宠的就是他，如今已经入了朝堂。

他为三皇子，母亲是许妃，平日里和贤妃关系最好，所以他平日里和柯清月走得最近。

二皇子柯濡，如今在宫中存在感很低，一般看不到他人，因为生下他时，他母亲刘妃难产而死，他不得严帝重视，并不是严帝对他母妃厌恶，大概只是单纯的觉得他克死亲母，天生不吉。

四皇子柯锡，体弱多病，一年有半年躺在床上，他母亲出身沅州胡氏，算是书香门第，听说最是温柔婉约，严帝很是喜爱，却红颜薄命，有孕时遭人下毒，勉强生下一个病歪歪的柯锡后，不过一年便撒手人寰。严帝对他很是上心，太医不敢怠慢，才活到了成年。

严帝的子嗣到了这里，似乎就已经力不从心，生下来的皇子不是早殇，就是嫔妃有孕后直接落了胎，如今只一个五岁大的五皇子外，再没了皇子。

严帝的子嗣如此单薄，柯烁是如今唯一得严帝重用的皇子，自傲的资本足足的，不说柯清瑶，就是柯裕，他也不怎么看在眼里的。

“瑶妹妹从凤阳宫出来，母后身子如何？”柯烁面色担忧的问道。

柯清瑶自然不会胡说，只淡淡道:“皇后娘娘身子很好。”

柯烁眼神一深，柯清月已经上前一步，顺势想要挽住柯清瑶的手臂，被柯清瑶避开，她也不恼，只笑道:“母后贵为一国之母，身子自然会好的，以后还会生下易国太子，现在可轻忽不得。”

柯清瑶心里诧异，这么往日见了她不是冷嘲热讽就是不屑，怎么今日格外不同？不过，她心底警惕了些。

只听柯清月又道:“我那里有一件送子观音，劳烦瑶郡主帮我带给母后，算是我这个女儿的一片孝心，也希望弟弟能平安长大……不知郡主可否愿意？”

柯清瑶点点头，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怕柯清月所求不止如此，果然，那边的柯清月有些不满柯清瑶冷淡的态度，勉强压抑住眉间的怒色，笑道:“只是平日里我母妃和母后多有嫌隙，只怕母后会以为我别有用心，把我送的东西束之高阁……所以，姐姐能不能跟母后说，那就是你送的。”

五公主一直唤她郡主，从来不肯叫她姐姐，今日倒是稀奇。柯清瑶心里冷笑，淡淡道:“只怕是不太好，那本来就是妹妹的孝心，我可不好夺了妹妹的功劳，难道在妹妹眼里，我就是那种掠人功劳的人不成？”

柯清瑶神情淡淡，似乎有些生气。

柯清月一急，道:“姐姐误会我了，姐姐住在北王府，我们姐妹虽一直没机会好好谈心，我也知道姐姐最是坦荡的人，我让姐姐冒领功劳，纯粹是为了母后和未来的弟弟，也就是易国未来的储君，这可关系着易国千秋万代的基业……我虽为女子，也想要为了易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过是将功劳让给姐姐而已，这些都不重要，母后身子最重要，姐姐就依了我吧？”

听了柯清月洋洋洒洒的一大段话，柯清瑶重新打量了她一下，似乎没想到往日在她眼里跋扈非常的柯清月也会为了国家大义牺牲，这意思要是柯清瑶不答应，就是拿易国千秋万代的基业不当一回事了。

柯清瑶往边上围观的两人看去，柯烁和祁奕都看着她，柯烁还是那副骄矜的模样，祁奕眼神亮亮，似乎好奇柯清瑶的回答。

“好啊！”柯清瑶展颜一笑。

“姐姐就依了我……啊，姐姐你答应了？”柯清月有些不敢置信，看了看边上同样诧异的柯烁一眼，上前一步，不顾柯清瑶闪避的动作，将她的胳膊抱住，笑靥如花。

柯清瑶被那如花的笑容闪了下，贤妃是个美人，要不然光凭身世也做不了严帝后宫的宠妃，甚至能和皇后分庭抗礼，柯清月身为贤妃的女儿，长相自然是不差的。

“不过是带个礼物给皇伯母，举手之劳。”柯清瑶笑道。

柯清月眼神里的不屑几乎溢出。

祁奕还是表情淡淡的模样。

“多谢姐姐，明日一早我让人在这里等你？”柯清月带着询问的语气问道。

柯清瑶点点头。

“你果然是我的好姐姐，这样，我先回去，整理一下。”柯清月欢喜的离开了，脚步轻快，顺便带走了柯烁。

他们去的方向是贤妃住的风合宫方向，柯清瑶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

“瑶郡主不会真的想要听五公主的吧？”祁奕笑问。

柯清瑶看了他一眼，不明白祁奕为何在宫中如此低调，按理说，严帝经常召他去下棋，要是他强势些，柯清月也不至于每次都逮着他欺负。

“我刚才可只是说帮她带礼物。”柯清瑶一笑，眨眨眼。

见她俏皮的模样，祁奕也笑，眉眼舒展，似镀上了一层光，柯清瑶离得近，也看不清他的眼神，只听他道:“我还是有些担忧郡主的，毕竟郡主帮过我许多，郡主要是信我，就听我一句劝，宫中的事情少掺和，我还是希望郡主可以无忧无愁，平安一生的。”

刚才祁奕突然靠近柯清瑶，胡嬷嬷惊了一瞬，靠得不算很近，不算是轻薄，只是有些不合适。

小道打扫的干净，柯清瑶沿着小道走，虽早就知道有这一日，心里却有些烦躁，她过完年才十四，怎么易国姑娘定亲这么早的吗？

凤阳宫到了。

皇后身边的嬷嬷待柯清瑶随和，如往常一般无二，柯清瑶心里暗暗松口气，上次过后她再没来见过皇后，就是为了避嫌。

如今中宫无子，储君未定，却有皇子已经成年，虽表面上看着平静，却暗潮汹涌。如今皇后有孕，想想也知道其中凶险。

适才柯清瑶在前面等宫女通报时，已经有不少后宫嫔妃过来请安，都只在门口对着凤阳宫正殿行礼就算请安了，就连柯清月也一样不能进，严帝亲自下旨非皇后传召不能入殿，擅闯凤阳宫者，格杀勿论。

由此可见严帝对皇后这一胎的看重。

皇后半靠在软榻上，一身浅色衣衫，头上只一支玉钗松松挽发，看到柯清瑶时，眉眼柔和，唇边微带一丝笑意。

“皇伯母，近日可好？”柯清月站在离皇后三步左右，笑问。

皇后点点头，离得近了，柯清瑶才看清，虽皇后一身随意的衣衫，眉宇间一国之母的威严气势却丝毫不弱，只是嘴角柔和了些，倒有些慈爱的模样。

“好，怎么会不好？”皇后嘴角笑意有些嘲讽。

柯清瑶自然看到了，倒不是对着她，似乎是对着外面遥遥行礼的嫔妃，更或者是对着严帝。

柯清瑶没有再问，严帝和皇后虽对她不错，人家到底还是帝王和一国之母，不是她可以问的。

大殿里气氛还算不错，柯清瑶觉得，皇后似乎更随意了些。可见以往她对子嗣的不在意，不过是不得已而已。

“今日可好？”威严的声音突然从殿门口传来。

柯清瑶心里一惊，赶紧站起身，对着严帝就是一礼。

严帝摆摆手，柯清瑶自觉站直身子。

“坐下说话。”严帝随意笑道，眼神始终未离开皇后。

皇后根本就没起身，见严帝过去，作势起身，严帝已经走过去，将手放在她肩上按住，皇后也不强求，重新靠回榻上。

见此，严帝适才那句坐下说话就是对着柯清瑶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