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上,队员当然是要配合教练的安排,这是他们的职责,这些话都是私人感情上的交流,到公事上依旧是不会被列入考虑的——老炮心里是明白她的意思的,虽然未必能如此精准地总结出来,但他也服气,老板确实就是这样的人,不管是训练赛还是比赛,复盘时她的失误从来爽快承认,完全没有因为自己是女生而无理取闹,当然老板的特权更是不存在的。
“没……没事的,我能理解的。”他也终于找到了话口,结结巴巴地表达着自己的心声。“都是为了比赛,要不是边射不好赢了,我们也不会去打射手野。是,是我们团队不成熟,不怪凶姐你不给机会,你已经很好了,很好很好了。”
语言贫乏地强调着这一点,想到的可不止说出来这么多,他想到了准时发放的工资,整洁起来的宿舍(虽然直男对自己的卫生不在意,但总还是懂得欣赏整洁的环境),可口多了的饭菜,还有更重要的是,终于让人感觉是在讲道理而不是在各自甩锅的复盘,还有永远靠谱bp,让人感觉跟着她干有奔头的教练兼老板兼辅助……
这个印象,并不是通过什么标志性的事件刷出来的,现实生活中哪有这样的事情,印象,都是在不知不觉间,点点滴滴,潜移默化般地沉淀下来的,其实,要不是这一次输了比赛,被喷得有点郁闷,他也不会有什么情绪,虽然打不了边射,但,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开始,他就觉得,能跟着老板干,其实就已经够了啊……
“是我太菜……”
表面的委屈拂去,他也终于说出心声,袒露了自己真正的心结。“打野,我真的没什么节奏,边路我……我也不怎么喜欢……”
纯血射手,叫他转边是真的委屈了,而且老炮的确没什么边路天分。比起来还是多学两个刺客野核,去打野更适合他,老炮自己也知道,老板这是在为他打算,她的眼睛是很准的,就像是她说他打野最大的缺陷,“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干什么”。
确实……他打野就容易慌,主要是转型太快了,而且射手野的打法和野核刺客、野辅都截然不同,他没有任何人可以请教,只知道自己节奏不好,却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去使劲。之前在赢还好,赢的时候不会变阵,输了那一场,他心里已经有点预感了,没想到预感这么准,竞争者一下就来了两个。流浪和猪猪,这两个打野哪个先练出射手英雄池,恐怕就……
但是,就像是老板只会为没能让他打边射证明自己,却不会为位置竞争道歉一样,老炮心里也清楚,位置的竞争,是任何队伍都会刻意安排出的局面,也是所有职业选手都必须接受的事实。他也不会因此产生怨气,他只是……
“我就是很害怕……”不知不觉,他说出了心底话,“我……我很喜欢我们这个团队,我想……我想留在首发,和大家一起赢……”
一直以来,他都叫自己要坚强些——和飞扬不同,他还是有些自信的,之前被全团队甩锅,被教练当众痛骂老炮都没有哭过,可是这一刻,在这个说不上多柔情,就算是在安抚他也依旧严谨的教练面前,他居然有了掉眼泪的冲动,“我怕……我要是下去以后……”
要是下去以后,就再也上不来了怎么办?要是猪猪或者流浪的天赋更好,更适合射野怎么办?
一个赛季没有跟首发训练,会不会变菜?就算要转会,转走了以后,能首发吗?要是……要是再也首发不了了怎么办?
他才打职业一年,薪水再高,也只赚了一年,就算替补也有收入,但……那仍是不一样的,替补就要随时都做好被抛弃的准备,要想好,打不了职业以后该干什么,而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太残酷了,因为老炮根本就不知道答案,也因为除了打职业以外,他根本就找不到收入相近的谋生之道。
这不是从他开始打职业那天起就伴随的问题,不,一开始职业路是很甜蜜的,稳定的工资,渐高的名气,这都是好处——也只有等他品尝到了甜头之后,才会开始恐慌,这恐慌,这担忧,一路如影随形,会被胜利冲淡,冲淡到尝不出来的地步,但却从来都不会真正消散,当自己的状态稍一下滑,又会回来,他怕被取代,怕下场了就再也无法回来,因为这就是现实,他看过太多例子,有太多老友就这样从视野中消失。
“我……真的很怕……”
这话,不该和老板说,可他也不知道该和谁讲述,队友当然不行,他还有两个竞争对手就在隔邻,亲友又有谁能理解?老炮想着要忍耐,可却根本忍不住,他断断续续地说,“我很怕,很怕,我怕我练不起打野,我怕我再也没法证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