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母站在门口,有些踌躇。
边上靠过来一个黄衫女子,低声问:“娘,嫂嫂答应让表姐留下来了么?”
胡母摇了摇头。
见状,胡扬雪一脸诧异,不可置信问:“没答应?”她看向院子:“她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冲表姐发火,以前从未有过。”
这个问题,胡母也想问。
“先把安宁送走,稍后把你嫂嫂哄好之后,再找机会把她接回来。”胡母沉吟了下:“跟我一起去瞧瞧你大哥。”
她得好好问一下,方才是池塘边两人是怎么落水的。
傍晚,秦秋婉睡醒,总觉得喉咙痒痒,应该是着了凉,吩咐丫鬟去请大夫,正打算再眯一会儿,门口有人来禀,说胡扬风醒了。
她顿时就不困了,披风一裹,即刻出了门。
夫妻俩一直同住,她这乍然不让人进门,所有人都没料到,胡扬风那时又昏迷不醒等着救治,最后,胡母把人挪到了自己的院子。
健院中灯火通明,院子里都是伺候的下人,乌压压一片,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特别没规矩。看到秦秋婉进门,所有人噤声,她目不斜视,一路进了屋子。
床上的胡扬风面色苍白,有丫鬟正在喂药,胡母坐在床前抹眼泪。看到秦秋婉进门,她立即起身:“秋婉,你来了。”
胡扬风身子一僵,侧头看过来。
夫妻俩对视,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秦秋婉缓步走到床边,坐下后问:“感觉如何?”
“刚醒,吐了不少水,胸口难受,还想咳嗽。”胡扬风看着她:“秋婉,白日我不是故意的。”
秦秋婉气笑了:“不是故意摁着我头的嘛,我知道,我想说的是,我也不是故意。你信我么?”
胡扬风一个字都不信。
那样的力道,分明就是想要他的命。
当然了,他自己心里有鬼,并不好深究:“我听说你不让我回房?”
“对。”秦秋婉想起什么一般:“你不提这茬,我还给忘了。从今往后,我们俩分开住。”
胡母动了动唇,忍不住道:“你们年轻小夫妻,连个孩子都没有,怎么能分开住?”
“成亲两年了没有孩子,我们俩应该是生不出来了。”秦秋婉挥了挥手:“子嗣之事随缘,强求不得。”她站起身:“既然你无事,也没话跟我说,那我先回去歇着,明日再来探望你。等你养足了精神,我们好继续玩笑。”
一听这话,就知她没有消气。
胡扬风有些慌:“秋婉,对不起。”
秦秋婉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地离开。
当日夜里,胡扬雪又上门,不用问也知道是来当说客。秦秋婉懒得听,直接将人拒之门外。
紧接着胡母又上门,同样不得进门,这一下,胡家人彻底慌了。
胡家人的慌乱在翌日早上秦秋婉要回娘家时达到顶峰,马车都出了府门,胡家婆媳搀扶着跌跌撞撞跑来:“秋婉,先等一等。”
车夫怕摔着老太太,下意识勒停了马儿。
两人追上前,累得气喘吁吁,胡母焦急问:“我记得你上旬才去过。你这又要回去,是不是安定侯府出了事?我们这一家人,无论大小事都好,你千万要告知我一声。”
对于别人来说,秦秋婉几天前才见过双亲,可于她自己,已经几辈子没有见过爹娘,甚是想念。
秦秋婉毫不客气的反问:“没出事,我就不能回去吗?”
胡母算是看出来了,儿媳对她很不满,之前还能强忍着,昨天到今天就真的毫不掩饰。
当今以孝治天下,她身为高官之女,更是要以身作则。对待长辈无论心里多不满,至少面上得过得去。
连面子上的情分都不顾了,要么是真的气急了,要么……就是不想过了。
后者不太可能,毕竟女子出嫁之后,少有和离的。官家注重名声,许多人都不能接受女儿归家。如果是前者倒还好,哄哄就行。
但是,胡母也没忘记,她这个亲家和别人家不同,武将之家也不太注重规矩,尤其疼爱女儿。若秦秋婉当真不管不顾非要回去,安定侯也会答应,若秦秋婉不讲究点,直接说出小夫妻俩在池塘边发生的事。只怕安定候还会打上门来接人。
这怎么能行?
胡母越想越不放心:“你若真想回,我陪你一起。”
边上胡老太太想法跟儿媳差不多,闻言点头赞同:“成亲之后回娘家本就该小夫妻俩一起。扬风还在病中,就让你娘陪着,我也放心。”若真想告状,还能拦上一拦,就算拦不住,也能解释一二。
秦秋婉似笑非笑:“好啊。”
胡母大松一口气,不过,她得到消息就赶了过来,身上的打扮有些不合时宜,但此刻也不好开口让儿媳等,万一儿媳不愿意等直接让她回去怎么办?
她咬了咬牙,爬上了马车。
安定侯府位于东街,这边靠近皇宫,并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到,大部分都是皇上所赐,一路上,秦秋婉闭着眼睛假寐。
胡母好几次开口,想要探一下儿媳的口风,可儿媳一言不发,胡母也摸不清儿媳的想法,心中愈发担忧。
到了侯府,胡母试探着道:“秋婉,你爹娘年纪大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他们,免得他们为你担忧。扬风确实做错了,但他跟我说,他那是不小心。等他养好了身子,我让他给你道歉……”
说话间,马车进了府门。
秦秋婉并不表态。
胡母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侯府得宠的姑奶奶回来,下人奔走相告。秦秋婉刚到主院门口,侯夫人就领着两个儿媳妇出来,看到她后,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近来可好?怎么事前也不说一声,我们好去接你啊。”
秦秋婉贪婪地看着面前的母亲:“娘,我好想你。”
侯夫人以为她撒娇。
胡母却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她要告状:“秋婉一早就说要回来,我有些不放心,才跟着一起。来得唐突,亲家母别见怪。”
侯夫人掌家多年,和人寒暄已经成了本能,当即就笑了:“秋婉任性,亲家母平时多担待。若她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来跟我说,我教训她。”
言下之意,无论大小错,胡家就别乱教训人了。
这些话侯夫人不是第一次说,胡母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是以前,她大概还会恼怒,可如今……她且顾不上,张口将儿媳夸了一遍,话里话外都是满意。
侯夫人听着也挺满意,女儿家嫁人后,并不是夫妻感情好就一定能过得好,长辈要是不懂事一直添堵,日子也不好过。当初让女儿低嫁,为的就是让她在夫家不受闲气。
秦秋婉和两个嫂嫂相处得也不错,说笑了几句,找回了曾经熟悉的感觉,她伸手挽住侯夫人胳膊往里走,从头到尾没有回头跟胡母打招呼,直接把她给晾到了一边。
胡母有些尴尬。
她心里有鬼,舔着脸非要过来,并不敢强求太多。
大家都人精似的,侯夫人看了一眼婆媳俩,找了个机会,将女儿带到了里间,低声问:“出了何事?”
若是直接说胡家要她性命,安定侯夫妻怕是即刻就要上门讨个说法。这些事,秦秋婉想自己来。
“有点小矛盾,我能应付。”
侯夫人瞅她一眼:“你这丫头,让我说你什么好?她是长辈,在府中怎么都行,到了外头你得敬着,别落人把柄。”
秦秋婉失笑:“我知道分寸。”
母女俩在里间说小话,外头的胡母如坐针毡,哪怕有侯府两个儿媳与她闲聊,她也心不在焉,眼神一直盯着里间的门。要不是顾及这是侯府,她真就闯进去了。
“妹夫近来可好?”
大少夫人贺氏含笑问。
胡母盯着里间出神,没有回答。
贺氏和弟媳齐氏交换了个眼神,再次追问。
这一回声音加重,胡母听到了,回过神后,勉强笑道:“昨日受了凉,没能起身。否则,该是扬风陪着秋婉来的。”
妯娌俩看到她尴尬的笑脸,还有方才进门时小姑子对其冷漠的态度。俩人心里都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