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有些踌躇,在说与不说之间纠结。跟在她二人后头过来的周氏见状,咬了咬牙,上前跪着了堂中:“伯母,华儿确实是表哥都孩子。当年我来此小住,有了身孕之后,表哥已经和表嫂定了亲,我不想做妾,表嫂也容不得有人给表哥做妾,所以我回家另嫁了人。那些年,我和那个病秧子都没有和圆过房。”
周华的身世如果没人知道,还能继续瞒着。
可张招娣都猜到了,凭她那张嘴,非得闹翻了天不可。只在府里说还好,若她跑到外头去乱传,她们母子毁名声倒是其次。万一在老夫人听说之前,林才德的妻子先听说了此事,然后对付他们母子……那才是真的要完!
老夫人呆住了。
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听错,当看到屋中几人脸上的神情不是玩笑时,下意识看向了儿媳:“这些都是真的?”
林夫人有些恼怒侄女儿自作主张,不过,事已至此,也没必要再狡辩。
还是那句话,要是老夫人问及时还否认,那周华大概在老夫人有生之年都上不了族谱。这老太太身体挺好,能吃能睡,且有得活呢。
周华已经年近十五,即将议亲,一个借居亲戚家的寡妇之子,说不了什么好亲事。过继之事不成,得尽快认祖归宗才好。
“是。”林夫人低声道:“母亲,华儿确实是才德的亲生血脉。”
老夫人闻言,一瞬间只觉得脑中嗡嗡的,她颤抖着手指指着林夫人:“你……你真是拎不清!让我说你什么好?”
自古以来,商人地位最低,不少商人富裕到一定程度,都会想着供出一个官员,彻底脱了商人的皮,得人尊重。林家也一样,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还算刻苦的林才德,林家脱胎换骨就指着他,当初林才德的亲事,老夫人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求来,皆因为孙媳的父亲是个举人,孙子有了这样的岳父,至少能考中举人,脱胎之事也就成了大半。
读书人最看不惯的就是商人的不讲究,老夫人当初上门求娶时,其中一个条件就是不娶平妻不纳妾,并保证孙子给妻子足够的尊重。
如今倒好,林才德竟然冒出了这么大一个儿子,算算时间,应该就是定亲那段日子。老夫人只要想起孙子在外头和女人暗中勾搭,她在那里跟举人指天发誓,就觉得脸上发烧。
她活了大半辈子,年纪越大越要脸面。尤其在读书人面前,她愈发约束自己。如今倒好,这么大一个话柄递到人头上……想到会被举人指责,她就满心烦躁。
如今的老夫人年纪大了,敢指责她的人几乎不存在,不高兴了就可以甩脸子。当然了,她不是爱生气的人,可今日这事,她真的忍不住了,怒斥:“你是才德的娘,不说帮衬着,反而给他拖后腿。你娘家就那么重要?侄女比你儿子的前程还要紧?”
她伸手一指周氏:“这女人就那么好?”
语气里的鄙夷和嫌弃毫不掩饰。
周氏:“……”
以前老夫人从不生她的气,也不会说难听的话,甚至还夸过她性子乖巧,不止一次惋惜过她的命苦。
在周氏眼中,老夫人一直都是个和善的长辈。没想到她翻脸之后,竟然这样难相处。
林夫人早就猜到婆婆知道内情之后定会大怒,自己免不了被责骂,真到了这一刻,她心里还是难受不已。勉强解释道:“才德和她互生情愫的事我压根就不知道,后来有了身孕,两人瞒不下去了才告诉我。”说起这些,她又觉得自己冤枉:“那时候才德即将定亲,我让媛媛回去落胎,还给她不少银子……”
“姨母!”眼看林夫人开始说起曾经,周氏顿时急了。家里这老太太看似不管事,其实一家人都得听她的。这会儿老太太已经很厌恶她了,要是再听说了这些,就算以后她得以进门,日子也不好过。
“都是过去的事,咱能别提了吗?现在最要紧的是华儿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