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此语落地,阮慈内景天地之中,一条铁锁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缓缓松散开来,最终在空中化为金光,没入道基之中,令其更增神异,阮慈只觉周身一轻,仿佛什么束缚就此松脱,高台上空那如日金丹仿佛也少了一分拉扯之力,几欲往空中飞去,真正化为大日一般。便连阮慈自己都没有想到,最后一丝障碍,会如此简单就得到解答,原来琅嬛周天的这些世宗并非是真正高深莫测,而是根本就没有干涉大局的能力,他们是这周天大劫中真正的中立派。
这自然带来一个问题,“若是如此,那么周天大劫到来之时,倘若琅嬛周天落败,道祖可会将世宗弟子接走?”
素阴真人摇了摇头,坦然道,“自然不会,无了周天气运,我们这些洞天真人也无法支撑太久,再者本身修为,也有许多是道祖点化下赐,能够苟延残喘到如今,已超出同侪太多,再有指望,也过于非分了。”
话虽如此,但她的神色却并非和语气一样坦然,阮慈仔细一想,逐渐恍然,又试探着问道,“九幽谷可是真正的世外桃源?世中思潮,一概无有沾染?”
素阴真人眼中现出笑意,徐徐道,“世间哪有真正的净土,便是九幽谷,也要从凡人中择选弟子,万古思潮,滔天巨浪,又岂是我们可以幸免的?”
只要被思潮卷入,心中便没了对道祖的敬畏之情,尚是凡人时便已如此,就算拜入世宗,这思潮之力也一样影响着诸多世宗修士。他们不甘于只做看客,却只能做个看客,心中又何尝情愿?琅嬛修士想要突破洞阳道祖对周天的封锁,素阴白水真人却想要摆脱情祖对世宗的束缚。她和玄魄门掌道生下瞿昙越,或许便是对此事做出的布局。但洞阳道祖要全力压制大道反噬,因此无暇顾忌琅嬛周天的人心思潮,情祖却又是为何任由她一手点化的洞天真人也生出异心呢?
是因为隔了洞阳道韵,不好施展手段,还是为了保持琅嬛周天这股大不敬的思潮,无有例外,这般可不利于洞阳道祖?
阮慈解开了一个疑惑,却又有更多疑惑纷至沓来,素阴真人仿佛看破了她的心思,笑道,“如今剑使可知道我为何要生下越儿了?”
原来是因为瞿昙越和她有夫妻之缘,和太初道祖沾亲带故,情祖因此才没有强力镇压?
情祖便这样惧怕她么?阮慈一时不由大为迷惑,这也是她第一次遇到同一大道的洞天和道祖并非全然想到一处的情况,又或者他们其实想的还是一处,素阴真人只是在为情祖办些不便公然表态的事情,如此一来,情祖可以对洞阳道祖交代,而素阴真人也可以为周天出力,完了自己的心愿……
凡事和情念有关,便是越琢磨越复杂,阮慈已很久都没有这般如坠云雾了,她心中生出感应,知道此时还不是穷追不舍的好时机,便暂且放下此事,谈起情种,道,“倘若九幽谷只有这百余弟子,遍布周天的情种又是何人所发?”
素阴白水真人道,“犹如北幽洲、北冥洲一般,九幽谷在所有周天都有下宗,宇宙中所有情种,都从此处发出,因此域外天魔便是无情种,他们生在域外,无由沾染情种,生而无智,只能遵循本能相互吞噬,倘若没有因缘吞噬那带了情种的修士,一辈子都很难生出真正的人性。因此情种非但不是一种诅咒,也并非我等情宗弟子修道的种子,而是宇宙对人修的恩赐,剑使只知多少修士憎恨情种,却不知那些山野妖修,对一枚情种是多么渴望。”
“这些妖修年幼时浑浑噩噩,绝不会得到情种垂青,一旦得到一枚无主情种,无不如获至宝,修行不知因此会迅捷多少,这也罢了,最重要的,是情种点化之后,他们所能感受到的喜怒哀乐,和之前比俨然丰富了无数倍。人间常见妖物与人倾心相恋,纵使被辜负也一样无怨无悔的传说,是因为妖物天生痴情么?却也并非如此,这些妖修只是在借由情种体会人世间的喜怒哀乐,锤炼自己的道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