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阮慈的遭遇也未细问太多,虽然明知其去了阿育王境,又拔出东华剑,但也只是姑妄听之,洒然道,“我敌不过你,若听了你的教诲,便忍不住要向你学,还是不听为好。”
在阮慈看来,青莲剑宗虽然未有剑心通明这样的境界一说,但沈七的剑心却又要比桓长元更加剔透,此子对人心的七情六欲都是坦然接受,却仿佛天生不会沉溺其中,说不定便连情难,也是沾之即脱——对沈七来说,若是欢喜一个人,便是坦坦荡荡的欢喜,这个人是否欢喜他,旁人怎么看待,对他来说都根本不重要,倘若有一日他为了己身情念辗转反侧、缠绵难解,那也就将失去如今这近乎完满的剑心。
他这般性子,正合适所修剑道,对阮慈而言倒也谈不上羡慕,她若是这样的性子,对任何情念都是浅尝辄止,也修不了包容玩物的太初大道。因又问起众人近况,沈七道,“苏景行和你去了一趟天外,修为长进不少,已是闭关准备圆满金丹,其后便要踏过关隘,凝练元婴。他邀我助他圆满关隘,我已答应了。”
阮慈不由一惊,屈指细算,小苏修为实在是突飞猛进,数十年内便上了个大台阶,令人骇然,只怕是之后又有奇遇,遁入时间流速和本方周天不同的秘境中修行去了。她亦不由叹道,“这一趟阿育王境走得的确不亏,四大令主陨落在侧,又无旁人汲取,燕山气运,怕是已在此子身上凝聚不少了。”
她也没想到苏景行可能会是众人中第一个踏入元婴的强人,再想想他在筑基期已经窥伺洞天隐秘,并用仙画收纳了一丝道韵气息,较沈七等人都更有造化,倒也在情理之中。又不由好奇道,“他有什么关隘要你相助?是了,说来你也曾助他疗伤,你们二人因缘纠缠比旁人是要深厚一些。他可曾告诉你详情么?会否对你自己的结婴关隘有些影响?”
沈七道,“这也没什么,他那些魔宗关隘,我又遇不上,便是知道了也不妨事。再者他便是踏入元婴,也一样打不过你,你手中长剑出鞘,已有洞天战力,照旧是我辈中第一人。”
他竟是绕过关隘不提,阮慈不由好奇起来,一双眼转来转去,沈七只做不见,又道,“至于李平彦,我来此以前也拜会过他,他正在闭关,不日出关之后,恐怕也会来黄泉瘴历练。姜幼文更是已深入瘴气去了,他也是金丹后期,他们鸩宗将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我看他也随时可能晋升元婴。”
和这两个妖孽比起来,别说沈七、阮容、秦凤羽,连中十六都有些不够看了,阮慈亦不禁有些惊讶,但仔细一想,姜幼文在这大争之世,实在是如鱼得水,他那神通可以掠夺毒下亡魂的修为,越是到了后头,进益便越是快速,修为进益的速度能和她相较倒也不出奇。秦凤羽、中十六、阮容、沈七等人,虽也是天纵之才,但没有机缘、神通,便是修为进益在一般修士中也算得上是极速了,但和真正的弄潮儿相比,也就是相形见绌了。
两人又说起这黄泉瘴气,沈七道,“这瘴疠如今在洲陆中比以往都要强盛得多,因太微门和无垢宗在中部开战,触动地气,灵炁蒸腾之余,瘴疠也是纷纷爆发,但此处瘴疠与别不同,感应生化的怪物含有一丝真魔气息,诸魔宗都十分觊觎,但燕山碍于和上清门那一战平息不久,不便前来,便只好委托宝芝行收购此物。而上清门也要肃清边界,因此这一带现在群英荟萃,许多宗门弟子都在此历练,我也是避瘴符用完了方才出来,姜师弟不惧瘴气,进去了以后便没有出来过,在里头大肆收割,不知多么得趣,你可要随我进去探他一探?”
他说起‘大肆收割’,阮慈心中便是一动,知道姜幼文在瘴气中绝不止猎杀怪物那么简单,只怕诸宗弟子也逃不脱他的毒手,她倒也想见识一下姜幼文如今的修为,但想到王真人,心头便大是游移,想道,“我来见沈七一面,他便不大开心了,要进去寻幼文,定然颇费时日,王胜遇性子那样孤拐,还会理我么?哼,王雀儿对我千依百顺的,如何到了本尊身上就这样难伺候,真是个糟老头子。”
她有意这般编排,玉佩却依旧寂然无声,王真人仿佛已不再感应阮慈心念,越是如此,她便越是不敢造次,只好歉然笑道,“我听说你在左近,十分欢喜,一出关便来寻你,尚未去拜望恩师,此时也当返回门内一行。幼文那里,还请你为我转致问候,待他出来再聚罢。”
沈七眉眼一动,似有深意,却并未明言,只淡然应下,两人暂时分手,阮慈转身回门时,心中又不免想道,“沈七的消息挺灵通的,他刚才那般神色,是不是我和糟老头子的事情,已多少传出了一点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