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间,仿佛听见一声少女轻叹,在耳畔悠悠响起,一股波澜将他推上水面,四周压力骤然一轻,又是前浪接着后浪,将他往前推去,胡闵半梦半醒间,对一切感应都不清晰,只觉得片刻后身体便是一沉,触到了湿软泥沙,凭着本能往前攀爬了几步,离开湖水,便是力竭,仿佛五脏六腑都燃烧了起来一般,只能闭目等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极是精纯的气息涌入体内,在他五脏六腑处只是一转,胡闵便乍然间伤势尽复、精神无比,他一下睁眼跳了起来,叫道,“我不服——”
待到看清眼前景象,那话声却又卡在口中,却见眼前一位少女笑盈盈地,盘坐蒲团之上,念兽站在一旁,还有那胡华在身旁犹自咳嗽不止,看来也是刚被救醒,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又惊又喜,方才那些怨言,不觉仿佛消失无踪,但胡闵心中却依旧有些不服,也不知是不服这世道,还是不服这少女对他们的戏耍,又或者是不服南鄞洲即将到来的陆沉命运,这些都是他此时无法改变的事,但他已无法麻木接受,便是最终仍是身死,他也要死在反抗之中。
他的心事,仿佛全被两个少女看得分明,仙子笑道,“好得很,你可知你是个有命有运之人,方才在空中,你受到我摄取法力的刺激,醒悟了‘大不敬’之念,竟是自行开脉,如此命数,已是难得,但转瞬间又跌落湖中,本该就此溺毙沉埋,可念兽却又大发慈悲,宁可舍去道途,也要成全你们两人。胡闵,你欠了她好大一个人情,该如何还呢?”
胡闵一听,登时又是欣喜,又是惭愧,凝视着念兽,不知该说什么好,不知不觉间,他已长成为十三四岁的少年郎,站在念兽身边也不觉得幼小,心中更有绮思无限,念兽道,“你想这些做什么?也不用感激我,我借你二人之力,仍无法到达彼岸,我的命运是无法违抗的。”
她本就有金丹修为,一旦放弃试炼,便可混水摸鱼,阮慈也没有明确规定这两个孩童要完全凭借自己的能力到达湖心岛。
念兽望着他们俩,似乎很是妒忌又似乎很是失落,长长叹了一声,“我心中的恨意,根本不由自主,灭了又生,此生已无望踏上道途,横竖都是这般,便顺手助你们两人一臂之力,你们可千万不要感激我。”
那仙子又笑对胡华道,“你运道比胡闵还要好,你未曾开脉,心中大不敬之念刚起,便往下落去,但你落下时恰好有风,把你托了一托,否则以你那未曾开脉的肉身,落水那一刻便要死了,她便是想救你都来不及。”
胡华又不敢向念兽致谢,只是望着她瞧个不住,阮慈道,“你们两个的事,我也明白了,会给你们一个结果,且先和她下去歇息吧,别离在即,谁知道日后能不能再见呢。”
两位少年都不明白她为何这么说,念兽却似是已然了解,她神色黯淡,问道,“你当真要斩出那一剑么?”
仙子道,“你的识忆中是怎么说的呢?若没有这一番经历,还有你么?”
念兽竟不能回答,翻来覆去想了一会,发出一股无形灵力,将两个少年一裹,一转眼又来到湖心岛岸边,道,“她要做别的事了,你们莫要碍她的眼,这个女魔头,原来杀灭南鄞洲气根的人竟然是她,而我……我却是把她带来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