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丹大师颔首道,“事到如今,也便没有必要避讳了。”
在这扭曲空间中,飞毯遁速颇慢,亦无风声鸟鸣,飞毯上袈裟垂落、佛光点点,圣丹大师话声幽幽,“此事说来话长,却要从上古时周天大战,洲陆间彼此提防,布设护洲大阵说起。”
“彼时洲陆各有所长,自然因地制宜,要布设出最稳妥的大阵,除了中央洲陆自恃实力,北冥洲、北幽洲两洲地位特殊之外,其余洲陆的大阵无不是各具巧思,有些气息凶恶,可以绞杀一切来敌,但对洲陆气运有损,有些柔婉绵长,看似处处破绽,但可以长长久久,令洲陆兴旺发达。唯有南鄞洲护洲大阵最是周全,可以防护一切维度中的侵犯,洲陆上下、浑然一体,虚实之间毫无破绽,敌人便是想从虚数中侵入南鄞洲,也是万万不能。”
说到此处,阮慈已知为何南鄞洲修士为何都如此循规蹈矩了,原来这便是琅嬛周天在没有她放出那‘流毒’之前应有的样子。只是众僧都无此见识,不免七嘴八舌一阵议论,也是惊奇不已。圣丹大师又道,“也是因此,南鄞洲便免于从上古时起便在虚数中缓缓侵入周天的一股奇毒,凡是染了此毒的修士,天然便会暴躁不堪,彼此间攻伐频频,又对没有染毒的修士极为敌视。你瞧他们看似兴旺发达,但凡人却只能依附于宗门生存,便知其不过是饮鸩止渴,已经坠入魔门,终究要将周天毁于一旦。”
众僧听到此处,不由都是低低念诵佛号,岳隐在两仪剑宗从不曾听说这样的论点,不由有些迷糊,圣丹大师看在眼里,便解释道,“道法终点,难道只是个人的解脱么?却并非如此,我佛慈悲、普度众生,洲陆的道法,不在洞天修士的数目,而在于洲陆是否能体恤我们那些无法修道的同胞,之上还有多少不适合凡人生存之地,我们这些同胞能否在洲陆上安然行走。倘若一个凡人,一辈子不接触道法也能繁衍延绵,无需依附任何修士、任何宗门,这才是佛法修到了极上境,洲陆极繁盛的体现呢。”
昙华宗众僧显然对其中道理已极为熟稔精深,只是低唱梵文,似是为圣丹大师佛法所感,岳隐听得颇有感触,但又十分模糊,只愿多听一些。阮慈却是大不以为然,将岳隐扯下高台,自己站了上去,合十行礼道,“大师,南鄞洲凡人漫山遍野,乃是洲中最多的种族,倘若其对道法毫无需求也可安然度过一生,那么岂不是就不需要修士了?因有灵炁,需要驾驭灵炁而维生,方才有了修道的需求,倘若凡人也可驾驭灵炁,那么凡人便是修士,倘若凡人终生无需驯服灵炁也可度日,岂非就是说明南鄞洲已坠入凡间境,所有修士,都会跌落回凡人境界?”
她这话中的道理有些绕口,但却并非虚假,正是佛门常见的辨理,圣丹大师不怒反喜,合十道,“施主有极大慧根,只是修为尚浅,所知仍是有限。凡人无需灵炁也可度日,却并非意味着洲陆中便无有灵炁。南鄞洲从上古至今,瘴疠之地在缓慢减少,多余灵炁或为修士吐纳炼化,或为体修锻体而用,或为凡人体内那一点灵炁本源分去,休看只有一点,恒河沙数有无量之重,若是凡人够多,南鄞洲终将成为人族乐土,又何来瘴疠、灵潮呢?”
阮慈暗道,“他娘的,昙华宗这愿景实在是荒谬得很。怎么这么多人深信不疑,灵炁又不止会因为无主爆发,修士相争也会爆发灵炁,哪怕是洞天修士如常吐纳修行,也会引发灵炁潮汐,这愿景要成真,首先所有人都不能斗法,不能修行。”
她心下这样想,面上却恭敬问道,“这般熙和安乐之景,自然为中央洲陆不喜,小修明白了,但如今中央洲来势汹汹,我方只能勉力支撑,以大师所见,前路何在,是否还有一线生机呢?”
圣丹大师摇头道,“南鄞洲已无幸理,但中央洲陆的目的也并非能轻易达到,我等的道统更不会全然断绝,此时我们所做的一切,也绝非浪掷光阴。便是最终难逃一死,但此刻多拖一日,中央洲陆在将来的胜算也就越小一分,其余洲陆已快要留意到南鄞洲的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