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人处世不卑不亢,又风趣健谈,虽然全不像是敏朝人一样,对天潢贵胄毕恭毕敬、诚惶诚恐,有时候还有点糊弄人,但几天接触下来,信王其实并不反感他,闻言忙道,“这车可是车胎老会漏气?我们宫里的车便是如此,到后来轮胎都瘪了。”
“路况不好的话,到处都是小石子,被车轮压过,四处迸射,很可能就划伤了车胎,因此便漏气了,要拆下轮胎回来补,”谢向上便仔细地对信王解释,“这个东西现在还不能自产,所以当时我们送了好几副轮胎过去,是可以替换的,坏了的车胎可以托人带回来修补。”
原来如此,信王这才明白为何自行车胎是鼓的,有时候又是瘪的,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自然有人一直在递送轮胎。他点了点头,心中焕发了新知的喜悦,问道,“我可以去看补胎吗?”如果皇兄能去看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当然可以了。”谢向上笑了,“明天看吧,今晚先吃饭。”
信王已决心要写信把补胎、修车的所有细节都记下来,给皇兄寄去,他知道皇兄一定是极喜欢这些的。“好吧,吃什么饭呢?”
“我们这里的酒楼现在是很多的,能吃辣有川菜,想吃海鲜,本地也有许多小饭馆,很多是以活蒸为号召,不过从前若没有吃过海鲜,第一次吃得太多了可能会拉肚子,喜欢吃面食,也有北方菜馆。”
信王一行人当然带了厨师,四平八稳的御膳是他自小吃惯的口味,但海鲜——这是很难得的,宫中一般吃不到这个,对信王来说,这完全是传说,他既不了解海鲜的种类,也不知道大多海鲜的滋味,宫中能吃到的海鲜,大多都是咸腌类,不可能有活蒸,这两个字他之前听也没有听过,不知为什么,‘活蒸’这两个字一钻到耳朵里,他便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决心道,“今晚吃活蒸海鲜!”
但又很快犹豫起来,“但我下午想吃薯条和搅团来着——为什么报纸上全在介绍土豆的吃法?看得人怪馋的。”
这句话有些不自知的天真,谢向上不由笑了起来,“自然是因为这是一种新东西,现在又丰收了,自然要多介绍这主食的吃法,百姓们才会晓得炮制,也会有更多商贩乐于将它买回来琢磨着作法。”
果然是和政务有关,信王不觉也点了点头——这和他的想法倒是合在一处了,“不错了,别看吃食小事,其实一点也不小,和民生息息相关呢,这便看出报纸的好来了,若是告示,都以简要为主,断不可能这样连篇累牍的写细务。”
“邸报上也不能刊载吗?说来,邸报和塘报有什么不同?”
谢向上很会聊天,他不但会答,而且会问,信王便觉得两人是有来有往,并非是他单方面的求教,这就让他的心情更加愉快了,“邸报是奏折、政事,才不会刊发这些呢,至于塘报,都是军事上的东西,最近的塘报,说的就都是你们买活军的事情。”
“原来如此。”谢向上引着他们往一条街道走去,“土豆搅团和薯条都是小吃,和海鲜饭馆距离不远,我们去饭馆里要张大桌子,让人把小吃送来就好了,薯条可要配番茄酱?”
“要——番茄酱是什么?”
“便是番茄加了白糖熬的果酱,蘸炸薯条吃是很好的,”谢向上说着也有些垂涎了,“还有炸鸡翅,之前送来的时候已经凉了,这东西还是刚出锅最脆最好吃了,再要上一碟蒜蓉粉丝烤牡蛎,一碟活蒸青蟹,一壶果子露……”
别说信王,就连曹如,听着都在咽吐沫,因问道,“听说此地还有一种辣椒酱,相当的下饭,仿制者众——”
信王顿时竖起耳朵来了,他在报纸上似乎是注意到了这个广告,但还没有自己品尝过,一路上为了不拉肚子,都只能吃有限的口味,到云县之后也还没想到索来尝尝。
正要等着谢向上的回复,他的目光又被前方的一片新景吸引去了,只见街道尽头,仿佛有什么东西,一大片黯蓝色正闪着光,远远地接着五彩斑斓的夕阳天幕,信王心中一阵疑惑,一时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不由加快脚步,越过谢向上,走出这一段街道。
只见前方地势忽低,原来这是一道山坡,堆石筑起长堤,此时走到堤边,下方便是一片满是黄沙青石的嶙峋沙滩,而适才所见那一大片闪光的黯蓝色——原来是在夕阳照耀之中,犹如水晶灯笼般璀璨光华,彩光四射、无边无涯、与天相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