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大陆的这个妹妹是不怎么愿意和男□□际的,虽然平时上课时挺活泼,但基本不和男性直接对话,既然如此,出于礼貌张宗子也就选择让郝六哥来当中人,他在自己的房子里宴客,请诸掌柜铺子里的小伙计跑腿买了饭菜来,大家分席而坐,李小妹和郝太太在里间帘子后头,三个男人在外头,各领了一个高桌,算是一席,这是‘外头’很常见的宴客方式,连郝六哥、安叔这样的苦力都不陌生,但在云县却是绝对的少数派,云县这里现在男女同桌用餐已经完全不是事了。
因为女眷们难得登门,机灵的伙计小白抬高了宴请标准,买回来的菜有糖醋鸡架、水煮肉片、铁锅炖鹅,贴的玉米面饼子,还有蘸酱吃脆生生的小黄瓜,这道菜不便宜,才刚开春,大家都在吃腌菜,生黄瓜都是在玻璃暖房,或者有地暖的房子里培育的,这道菜比肉还贵。
除了鸡架照顾了张宗子的口味,其余几道菜无不是浓油赤酱,水煮肉片放了大量的辣椒,很对川人的胃口——川人实在爱吃辣味,他们几乎疯狂地消费新上市的辣椒干,甚至在自己租住的小院子里已经起了土垄,准备一开春就种起辣椒来。郝六哥坐下来,先吃了几个饼子,再开始吃肉,张宗子自己拿着鸡架啃,也不在乎吃相,倒觉得痛快。至于安叔,他喜欢吃鹅头,正就着杯中饮子啃呢——他们倒都没有喝酒,因为买活军不喜欢活死人喝酒,只是喝着甜甜的米汁。
李小妹隔着帘子也可以听到张宗子的话,她是听得懂的,也会说官话,但依然是用川蜀方言回答,郝大陆做翻译,“那倒不是,她如今在川香蜀味做帮厨,那家小馆子距离周报编辑部在云县的办事处很近,编辑们时常会来吃饭的,也有提到稿子不够用,尤其是第六版、第七版,负责这两版的编辑老被训斥呢,因为现在每一稿都还要六姐过目的,六姐觉得他们能力不足。”
这倒是在理的——买活军崛起才多久呢?彬山老班底才多少人?他们的确是缺人才的,而在这方面,外头的读书人,尤其是张宗子的确拥有常人难以比拟的优势,他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不足在何处,可有说?”
“首先是写作格式不对,不按范式,这里有编辑原也有秀才功名的,他老写得太深奥了,就和以前那种文章一样,文绉绉的,俺们看不懂,六姐说百姓不懂就不行,不管文字多雅驯都不行,报纸就必须写大白话,要所有人都能看懂,得和第九版、第十版的笑话、故事、小说一样。”
“要学白诗嘛!”张宗子信心十足,大不了以后都请老妇读稿,“还有呢?”
“还有就是选材太拘谨了,而且写得慢。”郝六哥倒是做得好翻译,连安叔也听得饶有兴致,“周报不是说每一期都有七天写稿,要校对、排印、印刷、裁剪、分发,譬如说咱们看的这一期,是昨天发售的,其实一周前就基本要定稿。官府发来的文章,照本宣科也就是了,倒是不难,需要编辑自己采编的版面,七天两页,你算算,至少是两三万字,云县这里两个编辑,许县那里两个编辑,四个人,七天合计要写四五万字,而且这不能瞎编的,不是话本子,你就想想,这有多难吧。”
如果是各地的新闻,那还要算上去采风的路费,张宗子这么一算,顿时意识到四个编辑的确是不堪重负,有接受社会来稿的需求,当下便眼睛发亮,摩拳擦掌,“不错,不错,多谢李姑娘提醒,这正合适我!”
又叹道,“李姑娘如此灵醒,成绩也好,做个帮厨真是委屈了。”
郝六哥也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惜她政审分不够,现在只能先读初级班,看看风头,唉,我们这批新来客,许多都要卡在政审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