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朝廷损失的这些农税没化成银两固定下来,而被兑换成了无形的‘声望’、‘人脉’、‘乡望’,这东西只对西林君子本身,对朝廷来文不值。提拔只嘴上功夫与清廉字的西林君子,在很赔本的买卖。也就勿怪历代皇帝都喜欢信阉党了,至少阉党无疑要比西林能干多了,西林要收商税,只而已,收收不上来的,阉党要收商税,便当真可以收上来银子的,三不五时还能通过构陷、污蔑,把朝野间的大商户搞了那么两,赚几十万上百万的银两来花花。
自然了,如此来,阉党自然普天之下知名的臭不可闻,仿若头顶生疮脚下流脓,从官民,厌恨,但黄大人也不知晓若信了西林党,送往宣大辽东的钱粮该从何处来,西林党众正盈朝那段时日,各地的贪污受贿丝毫也没少,京城发出百两补给,能十两宣大就很不错了。反倒阉党上位之后,在九千岁随意残害大臣的凶残名声的份上,各地官僚不敢再雁过拔毛,百两补给里,能十两辽东——这里哪怕阉党吞了八十两呢,对皇帝来也不失为很可喜的进步。
若能穿皇帝阉党之间真正的关系,便该知道这么点,九千岁皇帝的关系在密不可分,他就来为皇帝干脏活的,而九千岁此时的权势,不来自于奉圣夫人,也不来自于皇帝对朝政的懈怠,只来自于点,那就他搞钱的能力。不管他多么凶焰滔天,又害了多少无辜忠臣,残害了多少百姓的性命,只要九千岁还宦官中最能搞钱的,只要皇帝还在位,那么他便很难被旁人搞下去。
从这点来,买活军阉党之间就存在了天然的结盟基础,九千岁光闹钟便了许久,他的视角还王大珰不同,精研半日,倒未上手拆卸,而提出了两问题:1,买活军手中多少存货;2,此物能多久,怎么校准。
闹钟在最上层的人家自然市场的,这毋需多言,此物如此轻巧,比摆钟不知要贵重多少,座摆钟,此时没五千两银子下不来的。在黄大人来,闹钟不卖万两银子都小觑了天下宗室豪族,他好在锦衣卫出身,消息极为灵通,而且离京以前曾因缘际会翻过些绝密卷宗,见过九千岁盘点各地豪族的结论,当下给出了他谢六姐研究过后,自认为最合适的数目,“两三千数,怕的,此物在买活军中虽然珍稀,但不太罕见,谢六姐常以此赏赐麾下心腹。”
两三千枚!
九千岁的呼吸立刻粗重了起来,只手不觉便抓紧了椅背,他闭上眼沉吟了片刻,缓缓出口气,对黄谨道,“好,你很好,你干爹也很好,不愧我们厂卫干将,没给老子丢人。”
他成年入宫,此前江湖泼皮的习气未尽退,此时极度兴奋之下,又带出了从前的口癖。九千岁手中还把玩着那闹钟,又凝视了半晌,方仿佛自言自语地道,“这家不好当,每年了年底,便觉得精穷,库里能跑马,在搜索不出银子了。可辽东处又直写信来要……怎么办,只能处去找钱补上,你们莫我平日光鲜,心底在没刻不焦躁的,刁毛的,穷得要命,没钱,没钱呀!”
“朝廷没钱,宫里没钱,钱都在何处?我心里清楚得很,就在这四九城府中的银窟里,那些王公大臣、世宦人家,哪不富得流油?撮弄着西林党那帮傻子为他们呼吁奔走,火都烧上房了,他们坐在屋里还毛不拔,老子瞧着他们那样就恶心透顶,这帮人都该被点天灯!熬出的油那都没滴不民脂民膏,在可恶至极!”
且不论事如何,在九千岁心里,显然对如今外朝官场印象极差,黄大人王至孝壮着胆子附着他痛骂了外官场,九千岁大感畅快,喝了声拿酒来,自己要了些夜点,又赏了黄大人、王至孝桌上等夜席。
于众人重回厅里,底下人手脚也快,眨眼间便捧了两大盘来,放在八仙桌正中,又搬来高几,置于三人身侧,这便三人各自席的表示。——因三人身份异,口味不同,便各自领了席。虽九千岁起家也青皮流氓,但如今不心腹,恐怕也不能他共桌痛饮,如此已难得的殊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