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万斤,一人多高!”刘听着都觉得头晕目眩,这样的投入产出比对他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他在心里算了一下自己这次携带的货物,盐也不是数百斤,那岂不是说一省用的盐都能一次运完?“这,这……若不能眼见,实在是……实在是……”
“便是眼见了,其实也是无用的,那样的车烧的是一种特别的油,此时世万没有的,便是有油,也没有路,那车若是满载的话,哪怕是水泥路都要被压坏。因为我们的路并没有钢筋,单位承载量很有限,目前来说,只够人马的。”
一匹壮年驮马驼个两百斤是极限,再加马自己的重量,三五百斤也是有的,近千斤的重量,便是此时最重的‘运载单位’了——刘接受新词的速度也很快。这种马把土路压出痕迹很正常,原本对水泥路他也有这样的顾虑,怕走多了要压坏,此刻听说水泥路加了什么钢筋后的承载重量,便知道自己实在是多虑了,一千斤和六十万斤间何止是百倍的差距!
“不,既许县这里的人流量更,而且车载量也,道路条件又比较好,没太多山路,后肯定会更繁盛的,修这条路的时候恐怕要加竹筋。”陆红对他们解释说,“竹筋就是实在没有得钢筋用的时候,用竹来做网格,格在路基里,再浇灌水泥,会更稳固。只是临城县产竹的地方不多,我们的竹造房都不够用的,别说造纸和修路了。彬山和临城县到底是山区,开发难度是有些高的,人也实在不足。”
许县就不同了,福建道北部的山脉都虎夷山为主,彬山便是虎山的分支,临城县、彬山和云县都算是虎山深处的城镇,三者虽呈三角形分布,但彼此往来交通其实只能走山脉平缓处天生成,后经修葺的驿道,所临城县和云县虽直线距离就几十里,但往来多数要从彬山中转,这是因为直线有许多山峦,山下山的更难走,更耗费时间。而虎山到了许县这里,山势便平缓多了,只有一余味,许县周围尽是丘陵,农业还是梯田为主,还有不少林地,因为砍伐运输方便的缘故,是福建道北部天的林场。从前这里多数是砍树,顺流而下放到海边,阴干后运到泉州或是广州的船场,给渔民商户造船使用,百余年来因为海禁的关系,林场固还在,但也只能是转入暗处,亦有不少逐渐式微荒废。买活军拿下许县后,除了许县的煤矿外,还能得到竹木的资源,这对他们的补益是很的。
许县的地理,的确是要比临城县和云县都更好得多了,从这里再走几十里缓路,便是浙江道和江西道接壤处,在繁盛时商队往来络绎不绝,甚么特产都要,甚么钱粮都有,便是天下已糜烂到这个地步,三省间常年盘踞着规模或或小的蟊贼盗,也还是有商队冒死贩货。这些商队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和买活军做生意么?
他们还在许县的时候,就千方百计地打探买活军的底细,买活军一入城,一个个全剃了头,拿银换了筹来买货,在都正往码头运货——这条路再难走也就十几里,再拐个弯就有码头了,那是衢江支流,从衢江去江西道和浙江道都很方便,走船实在是比走陆路要快得多。
盐贩们和他们不走一条路,因为买活军要掌握的是三省交界处的村镇城寨,他们的势力范围也没扩展到船运那么远,多数还是走陆路。他们慢慢地走了一天,到了向晚时分,多人都拐到码头那条路去了,而他们继续顺着官道往前走,没走多久就觉得路比前要坚硬好走,没那么泥泞了,牲畜的粪便臭味也少了很多。按刘的说,这是因为商队都走水路,这条陆路走的人并不多的缘故。
“今日人多,耽搁了脚步,家要快些了,从这里往前二里,有个驿站,我们……”刘看了陆红一眼,犹豫一下还是说,“我们惯例都是在驿站后头一处空地打尖的,小陆你看——”
陆红道,“不用特意照顾我。”她对外头的一切都很好奇,又问刘,既不愿和官面的人照面,为何还要在驿站附近打尖,是否是出于安全的考虑。
刘便仔细地解释给她听:要歇宿在驿站附近是很自的,因为那里多有方便清洁的饮水,而且后头的空地有很多商队歇宿,地都被火烧硬了,潮气较少,歇宿在头不容易生病,蚊虫也要少一些。出门路蚊虫也是很的问题,在虽还是二月里,但苍蝇已经有了,等到三月初,蚊、蜈蚣、蝎……惊蛰后百虫滋生,驿站周围也种了很多艾草,可取用了焚烧来驱虫。
“其实一般的商队,领队也有掏钱去驿站里住的,对驿丞多少也是补益,虽说住不得正房,但哪怕是在堂歇宿,也能有一处遮风挡雨的屋檐,那驿站后头还有马厩,驴牵去更安全,挨着马厩是一排长廊,虽照旧是泥地,但至少可挡雨,比住驿站外也要更方便些。”
刘说,“但其余的商队可去,我们贩私盐的便要有些眼色,稍后咱们去时看看,若是驿站里没有什么外地来的人,便住进去也无妨,若是已有官吏入住,还是要识趣些,别仗着有钱便碍着了官人的眼,招惹出是非来。”
虽说众人身份已洗白,但盐队出门在外还是低调些为好,刘又说他推测驿站是有客人住的,因为“这里河便是江西省的地界了,许县出事也有十余日,消息往江西省去,那里和我们接壤的丰饶县难免要派人来探听消息,但也不敢十分往里走,应当就是住在这许丰驿里。”
这都是长年累月在外走的江湖才有的洞见,陆红也觉得收益良多,浮出受教后的感激色来,刘看了越发喜欢,正要再说些江湖的讲究,便听到队伍前头传来三长一短的哨声,众人听了都是面色一变,走在队前的小耳朵喝停了驴队,众人在暮色中等了一会,便见到派到队前探路的汉解胡——这外号在十分名不副实,因为他已被迫剃了——气喘吁吁地来向刘禀告,“,出事了,许丰驿门半开,但闻不到马味,倒是有草料沤烂的味道,驿丞不知去哪——只怕是遭了强人!”
陆红在一旁听着又学到了一招——原来探不用走近,闻也能闻出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