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栓其实已经明白了,但老张仍继续自己的表演,在狗栓把刀接过去的瞬间门,便大跳到门口,这才回身逐一审视众人,见他们都明白了,方才满意,回来接过刀,随手戳了个苹果,举着刀一边啃一边回到座位上,又道,“至于说天才分多,那就更简单了,你家种田年年还都筛种粮呢,难道你家有十亩地,你就把十亩地都选一遍?”
那当然不可能了,肯定是选长势最好的一亩田,在这一亩田里,再精心挑选出一些好株,从这些株里选走最饱满沉重的好粮食。狗栓也明白了——难道说别的田地,别的植株就没有好稻谷值得留种了?还真不一定,但不可能一株一株,甚至一粒一粒的去考虑,只能是大概一选。
数学上来说,未经筛选的人群里也一定存在有天赋的人,只是按照常理,这些天赋不一定都会浮现出来,甚至本人都可能没有意识到,因为他们根本不会以如此的专注力自发地往某一方向去奔跑,而京畿道饥民们所处的环境,却让他们所有人都自发地经历了一次大筛,那么自然也就不存在漏网之鱼了,所有的天赋都会被筛选呈现,这样一来,也就自然给人以人才济济的感觉了,山阳道的流民条件相对好一点,没那么多心思学习,反而三心二意,呈现出的教学效率和麦迪差不了太多,也就是那种不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把知识塞给他们的感觉。
“正所谓梅花香自苦寒来,京畿道的百姓们虽然吃了苦,但日后却也必定浮现出不少英雄人物,倘若有一二回报家乡,到那时京畿气候一变,怕不是不过几年又发展起来了,倒比咱们原来想的要乐观一些。”
要说大家没有意识到北方的衰弱,这是假话,哪怕买活周报没有公开提及,有些出身北方的活死人,也会暗暗忧虑家乡的将来:天灾频繁,百姓被迫迁徙,当然,眼下这种情况就是神仙都难救,整个北方大旱小旱,天上连一丝云都没有,龙王都变不出水来,不叫百姓们走,这话最丧良心的人都说不出口,那就等于是让他们活活饿死。可这些熟田,没有水,没有人伺候,几年时间门就能成盐碱地!到时候,还有谁会在家乡定居呢?曾经哺育过他们,一草一木都那样熟悉的地方,难道就要这样永远荒凉下去,渐渐地面目全非吗?
但是,狗栓这样的百姓,还有京畿灾民中浮现的人才,又或多或少让人变得乐观了一点儿——不多,可毕竟还有一点儿,人们仿佛影影绰绰地看到了家乡的未来,看到了千千万万个狗栓把生机重新带回了多灾多难的故土,看到了属于家乡——山阳道、京畿道、关陕道中原道,属于这些荒芜故土的永不消逝的韧劲——
家乡的未来还会越来越难,在六姐的预言中,小冰河时代的高峰还没有到来,但是,家乡也必然还有再起的时候,家乡的未来就在狗栓身上,在这一张薄薄的成绩单里,这一个个出众的分数,并非是为了家乡而考,但考出这些分数的人,最后却必然拯救他们的家乡!
“……挺好的。”
这万千的感慨,存在于大家的共鸣中,却又似乎无法说出口,只能化为最朴素的称赞,耳主任重复了一遍,“蛮好的。”
他有点儿想喝酒,又暗笑自己的幼稚——都多大年纪了,他一个福建南蛮子为北方操什么心!但是耳主任又的确因为他今日看到的,想到的,推测到的未来而很振奋,很高兴,很想喝上一杯,虽然他已经戒酒许久,但这会儿,他有点儿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意思,才起了一个念头,就有点儿上头了。
“真的挺好的,人要没点盼头,一个州县,一个省道要没点盼头,哪怕吃得好喝得好,心里也不好受。”
他说,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琢磨着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便索性放弃了,而是拉着老张夸奖打趣了起来,“还有老张,真是话糙理不糙——你别说,这比喻虽然粗,但感觉道理却很科学!老张,你这数学头脑怪好的哩!脑子好使得很,听说现在羊城港的大学已经修起来了,年底就要组织第一次大招考,怎么样,要不,等这块流民安置完了,我们这边腾出人手,我给你搞一套教材,让你也复习复习——哈哈哈哈哈!”
说着,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了——老张去考大学?实在是不敢想!只有耳主任,笑声中带了点认真,“咱们选个学院,也考个大学?我看你反应这么快,看问题挺清楚……感觉考个统计学合适啊!要不社会学?哎,咱们买活大学里,有统计学院、社会学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