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这句话的印象是很深的,因为这是她从肢体语言里猜出来的,那个叫做费什么马的年轻学者,不断的在几何图形,以及由其产生的代数公式中进行来回,从图形变成算式,从算式变成图形——许多难题,可以通过互相转换来改变思路,获得答案,瓶子不由得也点起头了,她意识到自己的低分正是因为她还只会把几何问题简单地当做几何本身来看待,运用几何定理进行解读,辅助线怎么设都是越来越复杂,但一旦把图形转化为代数算式,就很容易通过设元和代换来找到简单思路。
一旦明了这种窍门,再回头去看教材,便会发现这种思维转换正是单元课程的重点,只是老师大概自己都没有吃透,在讲课中并没有强调明白——或者也是瓶子的汉语还不够好,不过,她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即便这几个穷洋番还不会说汉语,他们讲解题目的思路也比正课老师效果更好得多。
买地到处都是奇人……现在,汉人自己的人才崛起还不够,连洋番人才都跨越千山万水地主动跑过来了……
她不由得在心中犯着嘀咕,随即也是自嘲的一笑:要这么说的话,她和姐姐珍儿,还有如今的姑姑一家人,还有大妃她们,不也是自己主动跑过来的吗?来的人太多了,显露了优点,那就是值得记住的人才,显不出优点,那就只是过来混口饭吃罢了!
自然了,在她来说,瓶子是万千不愿成为混口饭吃的小卒子的,因此,她来到买地之后,上课一向非常的卖力,很快就通过考试,获准搬出营地,进城居住了。她、珍儿、苏茉儿这三人组也是通过考试最早的三人,为科尔奇左旗中盟很是挣了一把面子,被誉为‘左旗三秀’,满珠习礼因此还有点儿酸溜溜的,直说她们是得了老师的喜欢,分数才会这么高。
说来也是有趣,姐妹两人的天赋截然不同,他们这帮科尔沁的外番,是去年九月左右入营的,迄今一年多的光景,珍儿的汉语已经非常好了,能说会写,甚至连敏朝那边的文言都能看得懂,不但可以写嘎拉巴故事,甚至还自己学着用汉语来写报道、戏剧和诗歌,用老师的话来说,只是文字还比较浅白。
而瓶子这里,迄今汉字还是看得马马虎虎,很难完全离开拼音标注,比较深的汉语会不知道什么意思,也就是人情世故的口语精熟。她的天赋是在理科这块,别的不说,数学的进度是很快的——别看她得了低分,但珍儿他们连得低分的机会都没有,还在学瓶子已经检定结业的课程。她似乎天然就对数学难题有兴趣,就算得了低分,也不觉得受挫,反而感到很有动力,满脑子想的都是该怎么提分数。虽然这好像和政治没有太大的关系,天赋有点派不上用场,但也架不住她确实打从心底的喜欢。
嗯……明天要不再去买点奶油点心当学费,去请那几个人来多教点……恰好,这段时间她和珍儿轮流来探望姑姑,因为来往不便,都是睡在营地里的,过去找人也挺方便……
她一边和姑姑说着闲话,一边心不在焉地思忖起来——姑姑哲哲是今年稍早时候才动身南下的,主要是要在盛京那里收拢自己的嫁妆人口,和老姑父黄贝勒商议着安顿子女,析产什么,还夹杂了过冬、上课等等,结果,她南下时,基本是收拢了大部分科尔沁嫁到盛京的鞑靼格格,这肯定是科尔沁和v女金谈判的结果。
这些格格大归的同时,女金也开拔往卫拉特迁徙,科尔沁这里为他们提供借道通行时的粮草,买活军也派了特使,在林丹汗和女金之间穿针引线,确保女金人迁徙去卫拉特一路上不要另生枝节,说实话,卫拉特汗对林丹汗并不服顺,给他找点麻烦倒也符合林丹汗的利益……其实,瓶子很好奇,林丹汗究竟是乐见其成,还是得罪不起有买活军支持的女金,她觉得这实在有点不好说,不过,珍儿和她是一起南下的,这会儿她们家在察罕浩特已经没人了,所以她也已经打探不到什么消息了。
这批科尔沁嫁去女金的贵妇,个个都是有钱,彼此也都是亲戚,一帮关系紧密的富婆住到培训营这里,那还不是蚂蚁跌到蜜罐里了?当下便是把周围的小贩喜得心花怒放,这还不够,她们还在培训,不能随意出营,便让瓶子和珍儿给她们捎带货物,绝大多数人第一个月都至少胖了十斤——就这些美食,这样的价格,哪有不吃的道理?
对此,瓶子也是心有戚戚焉:鞑靼人习惯的饮食结构,一旦离开那个严酷的自然环境就太容易发胖了,就她自己,一年,保守说都是胖了三十斤了,还好,如今世道变了,女子也不靠夫家的宠爱过好日子,主要还靠自己的才干,不然,这会儿她还不知道要怎么挨说呢。
“说到这个数学……”
或许是因为瓶子在过去的一年,成长得很快,现在再看姑姑,似乎她已经不那样神秘了,变得更加真实了起来,性格上的少许缺憾,也被瓶子看得明白了些。她和这个年纪所有的女金鞑靼贵妇一样,都挺喜欢唠叨的,一样的话题说了又说,这不是,昨天还提到的话题,今儿又说起来了,“也是让人操心,咱们鞑靼人的数学好像都不好,连你也不怎么样——”
这是压根没弄懂瓶子的分数虽然低,却不代表数学不好……没办法,虽然姑姑的汉语学得已经不错了,凭自己其实也早就能通过检定考试。但是,大妃开了个不好的头,从她往后,所有女金来的外番,主事者都是最后一个离营的,所以哲哲也只能选择坐镇培训营,甚至不惜为此耽搁了长女马喀塔的教育。这几天,眼看着第二次检定考试迫在眉睫,她满心里都是担心着一件事。
“你说,我们的分数要是还不如大妃她们,过考人数还是不能比较的话,那岂不是丢了大面子?第一次检定考试,我们这通过的人数还不如大妃那一期的一半……”
哲哲絮絮叨叨的,还是把话题聚焦到了大妃身上,“你这几天可有听说她们的消息没有?大妃她们那帮人,最近都在做什么呢——”?最重要的当然还是最后一句话,“那帮娘们,不会在暗地里笑话咱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