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利略.伽利莱……他能获得谢六姐的红圈荣耀吗?毕坚信对此也有自己的猜测——难怪果阿传教士如此信心满满,像伽利略.伽利莱那样的人物……和费尔马不同,他早就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享誉大陆了,如果说谢六姐是按照才学和成就来的话,那他至少也是个单圈人才,唯独的争议也就是会不会享誉三圈了。
“真令人羡慕……”有这么一瞬间,毕坚信几乎想要给圣公会写信,示意他们抢夺伽利略,但他也知道这想法不切实际,“这一圈注定是属于移鼠会的,也只有移鼠会有能力把伽利略给搞出来了——不得不说,真是个天才的主意,确实如他们所说,解决了双方的难题,在梵蒂冈的移鼠大教堂,说不定有不少人会感谢来自果阿的奇思妙想。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不会把所有支持日心说的异见者都丢到东方来吧?”
想到这里,他突然非常好奇华夏的天文学说,以及天文学和神学的关系,毕坚信之前还真不记得打听这件事,毕竟,在航程中他们接触到的新知识已经太多了,他立刻向史密斯询问,“买活军这里有提到星辰和我们所居住的大地的关系吗?他们——是否相信我们的大地是圆形的?”
地圆说、地平说、日心说、地心说,这几大流派在如今都有拥趸,有时候甚至会上升到政治层面,总的说来,圣公会是地圆说的支持者,对于日心说、地心说他们则并不怎么在乎——但梵蒂冈就不一样了,如今的教皇□□班八世,因为日心说、地心说的矛盾,甚至疏远了移鼠会。
就毕坚信所知,这一点让移鼠会相当恼火,因为伽利略和移鼠会的关系非常密切,移鼠会一直是他的保护者,同样,他也是令移鼠会引以为豪的信徒,移鼠会一直用伽利略做招牌来招徕有头脑的年轻学者入会,但现在,就因为旁人的挑拨离间,暗示教皇伽利略试图用日心说来动摇《圣经》,反而让伽利略成为移鼠会的拖累,使得他们的关系有所疏远了。
这桩公案已经断断续续地持续十多年了,因此,毕坚信对此是知之甚详的,这也根本不是日心说带来的第一次争议,有时他难免认为,日心说只是一个幌子而已,藏在背后的根本还是旧教内部的党同伐异,伽利略对日心说的信仰被拿出来做文章,并且十几年都无法结案,最大的原因是移鼠会的崛起让梵蒂冈的其余宗派感到畏惧。不过,伽利略既然被挑选出来做了开战的理由,那么现在也的确成了移鼠会的负累。
完全放弃伽利略,让他被宗教裁判所烧死,这是不可接受的,伽利略在移鼠会中拥有相当多的年轻拥趸。但要平息日心说的争端却又很困难,因为伽利略性格让人没法说,软弱而又不是全然的软弱,他愿意为教廷歌功颂德,却始终不愿放弃日心说,从根本上消弭移鼠会和教皇之间的芥蒂。事实上,秉持哥白尼主义的学者们为数不少,除开他还有开普勒——愿上帝保佑这个老家伙,他们俩,还有他们的学生和支持者们,可实在是让梵蒂冈很头疼那。
没准,西班牙人会把这些异见者全都凑成一船,送到东亚来。
这个念头从毕坚信心底钻了出来,并且飞快地丰满,让他意识到这几乎是西班牙人必然采用的策略。同时滋生的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奈——当然,西班牙是敌国,他们和梵蒂冈也不亲近,对于这种近乎资粮于敌,把自己领土上的聪明脑袋往外送的行为,毕坚信没有理由不加以嘲笑。但与此同时他又感到了政治倾轧的荒唐——正是因为政治倾轧和教派斗争,以至于一个国家居然要驱逐他们最勇敢、最善于思考的学者们,这完完全全地体现了教会那荒谬的禁锢,这一切的根本只是因为日心说或许会动摇教廷多年来推行的,对于这个世界的解释!
华夏这里呢?他们支持日心说吗?还是依旧坚持地心说?但不论如何,尽管初来乍到,不知为什么,毕坚信却相信,买活军是不会因为日心说、地心说的区别而驱逐学者的,他们在科学上似乎不存任何门户之见——如果说比起欧罗巴大陆的政教分离,买活军的政体是另一种形式的‘政教合一’的话,他们却实现了另一种分离,那就是……那就是科学和政治的分离!不论是天文、地理甚至是敏感的工业制造,都归属于知识本身,似乎和政治没有丝毫的关系!
建筑奇观是可以缔造的,技术也能不择手段地努力追赶,但这样的对比,让毕坚信心中很不是滋味,他想如果他是西班牙人,感受或许会更深刻,便是现在,他也有一种唇亡齿寒的感觉,他的祖国英国,在宗教上没有这么执着,但氛围和买活军依然完全无法相比,基于政治考量和短期利益,出卖长期利益的行为依然无法避免,就像是现在,为了几门大砲他不得亲手出卖教会的长期利益——
但是,看得清并不代表能够挣脱,毕坚信能够设想到故乡的工厂会如何重视这几门大砲,如何去仿制,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该如何摆脱这种政治惯性。只能苦中作乐地强调英吉利和其余国家的区别——西班牙就先不说了,法兰西这里,就算让.阿诺兑换了大砲,他又该如何引起法王的重视呢?有很大的可能,这帮人出生入死,做了巨大牺牲(如果不兑换大砲,那些分数足以让法兰西学者们过得像个皇帝了!),换回来的大砲,由于人微言轻根本就得不到应有的重视和褒扬,还会因为擅自出国而被惩戒呢!
这些复杂的思绪,不过是一瞬间便浮现在他饱经斗争的深沉城府之中了,水手史密斯的心思则要单纯得多,由于他不知道伽利略是谁,因此,尽管他也听得懂西班牙语,但对此缺乏反应,只是兴高采烈地说,“哦,毕先生,您可不知道,买活军对于宇宙世界的理论可要比我们复杂得多了,也更有趣——他们既不支持日心说——”
毕坚信的心一下提高了,说不出是该高兴还是如何——不支持日心说的话,秉持地心说?伽利略会愿意动身前来吗?自愿求学和非自愿的流放,在政治上可不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