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真个要说的话,做系主任也就是个穷风光罢了,想要发家致富、位高权重,那是不能的,自古来教书匠从来清贫,若是为了功名利禄,继续呆在戏社,赚的不少,去办报纸那也是名利双收,你姐姐要是盼着你出人头地,也就不叫你做系主任了。
她啊,最是知道你的心思——那些海商、书记员、匠人之流,汲汲营营,无非钱奴势婢,你是最不屑的,大丈夫生于人世间门,岂能为阿堵物所困,对你沈君庸来说,钱就是世上最不必要的东西。名要好一些,却也不是必须,你所追求的,是那种得获新知、开拓眼界的喜悦——君庸,你啊,还是适合做学问!”
沈君庸抿紧了唇角,却并未反驳,而是默默地听姐夫说道,“便是不做金融系主任,也是适合择选一门学科,浸淫其中,去享受那种学海无涯的感受,只是为了学习而学习,在大学里获得一个职位,也不过是为了方便交际而已,再聪明的人也需要朋友谈天说地,你把文章投去报纸,又能收到什么回音呢?就算读者有反馈,他们该如何找到你?大学,大学不就是做这个用处么,把聪明人都聚在一起,在大学里,能懂得你,能和你谈论、争辩的人自然就多了,你在大学是绝不会寂寞的——只要不被比你更聪明的人打击了就行!”
沈君庸的鼻子立刻翘起来了,斩钉截铁地道,“这样的人,还没有出生呢!天下之才一石,我沈君庸虽不说独占八斗!但却至少也有过半之数了!”
还是那么不知所谓的傲气……叶仲韶在黑暗中短促地微笑了一下:沈君庸亏得尚未对法学发生兴趣,不然,他和张天如这两只趾高气昂的大公鸡该怎么斗,叶仲韶都想不出了。
但是,这话当然是不能反驳更不能嘲笑的,沈君庸自尊心很强,非得额外让出三尺,双方才能谈下去。也只有叶仲韶这样的谦冲君子,方才能在这么耐心的一番谈话后,从他这里哄出几句真心话来。
“要说我是怯场才不肯去大学,姐夫你这就是玩笑了,也不必激将,如此浅计,我如何会上当。”
这不,沈君庸把袖子一甩,有些怫然,终于透露了自己的顾虑在何处,“就算你说得不无道理,我或者可以尝试着钻研一下金融学的烦难部分,但这个大学,我也是真不想去——我是一天县学都没有去过的人,受不得这个拘束!这么一个活脱脱的国子监,叫我进去受刑装样,扮个君子严师模样出来,我如何能忍得?不去!不去!还是去不得!”
原来是因为这个……!
虽是意料之外,但仔细考虑,却也在情理之中,叶仲韶呆愣之余,也是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沈君庸的肩膀,道,“君庸,君庸!你把中央大学当成什么了——你心中的大学,难道就是国子监的样子吗?”
这……
难道大学不该是国子监的样子吗?
沈君庸也是眨巴着眼睛,顾不得生气,有点儿迷惑起来了,“难道,大学还能有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