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子,张君子?”
天才刚刚放亮,云县这里的街道上便满是行人了,尤其是工厂门口,更是热闹非凡,上大夜的工人们,懒洋洋地将手伸到背心底下挠着痒痒,打着哈欠三三两两地从厂门口出来,而抓准了换班时间点的小贩们,却早已是精神抖擞,吆喝了起来,“新下的黄瓜,顶花带绿的,又脆又甜,您带几根回去,一天的凉菜有了。”
“刚投好的凉水稀饭,加点白糖蜜蜜甜,大人小孩吃了都好,小孩儿吃了上学去,大人们吃了好睡觉!”
“凉粽子来了,井水里拔出来的,还有金丝蜜枣镶着,不来一嘟噜?”
“新摘的花儿,露水都还滴着呢,我这里盆花也有的,这会儿买正好,一会儿太阳出来就蔫巴了。”
虽然是福建道的地方,但小贩的话音南腔北调,本地的土话反而相当少见了——这云县原本能有多少人?现在各地英豪齐聚,厂子和雨点一样的往下洒,三四十万人的总人口,岂不是显不出本地人来了?就连停下来购物的工人们,也都是各地的口音都有的,“你这菜,可不是昨天剩的吧?”
“哪能呢!”
“粽子给我两提——五个一提是吧?哎哟,算算还不够,罢了罢了,三提吧,也不叫你拆了,三提撇脱些!”
“那个掌柜的,豆腐脑打一海碗!”
“你这个菜,我多买些能给我送到家里吗?老婆子力气小,有些提不动。”
工厂周围,除了规模庞大的单身宿舍之外,也有里弄人家,乘着早市出来买菜的,这其中有不少是起得早的老人,这就让前来传信的跑腿,也不敢再骑自行车了——行人穿梭,谁知道什么地方忽然就蹿出个孩子老人的,自行车沉重不好刹车,这会儿宁可推着走。
他逆着人潮,小心地走入窄巷深处,掏出信封对了对门牌号,敲了敲小院的门扉,“张君子,您这里有信——”
小院里传来了含糊的声响,有人似乎被扰动了,含糊不清地问了声,‘谁啊’!这小跑腿也不着急,耐心地又敲了敲门——他夜里是守在钱街的,专做深夜、通宵、凌晨急送口信的生意,是以打扰别人睡觉简直是家常便饭,一道门敲个十几分钟才开也不在话下,他把音量放大了,“你有信——是法学促进会发来的!”
法学促进会,这个词显然引起了张君子的注意,吱呀一声,内门打开了,脚步沉沉,很快的院门也被拉开,一张机警清醒的面孔已经出现在门后,张君子开口说话时,语气里已经完全没有睡意了,“立法促进会?信给我吧——口信付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