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李魁芝的级数,确实对一般船匠已经是所知不多了,但他手下却不可能不知情,李魁芝一个眼神过去,都是微微点头,表示刘阿弟所说不错,李魁芝身边一个黑皮年轻人低声道,“这个人的确是羊城的船家,这几年拉拢了不少好匠人上岛。”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和水师混在一起来投奔了?”
不过,即便如此,刘阿弟仍然没有完全说服众人,还是有人挑刺道,“早不投奔晚不投奔,偏偏就是这时候来投奔?和官家船只混在一起,又是为何?”
“好哥哥,你敢是不知羊城现在的情况!我等本来没有去鸡笼岛,无非是舍不得那份家业罢了,可如今买活军清缴真老母教,偏偏真老母教的教首长须仙老逃到了羊城,买活军的大军谁知道何时就来羊城了?有些门路的人,都在往外逃!码头外海,帆影点点,一天多少船出去,我们能不赶着跑吗?”
“这……”
“还有此事?”
这就体现出此时信息传递的速度究竟有多么缓慢了,李魁芝这里,心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迷惑之色,互相低声问道,“大军动了?”
“反正起码鸡笼岛的没动……咱们出来时不都还好好的吗?”
“没准走的不是咱们这面,没看着……”
窃窃私语中,众人的神色间门,已是将刘阿弟的说法信了九分了,李魁芝脸色着实不好看,对于众人的对话,似听非听,似乎完全沉溺在了自己的思绪里,过了一会,方才示意手下取出塞在庄将军口中的麻布。庄将军一得了自由,便忙嘶哑喊道,“海主莫听他的,胡言乱语!他们都是被我骗来的,没有投奔买活军这事,都以为是来作战的!”
李魁芝阴冷目光,随即落到刘阿弟身上,刘阿弟却也不服得很,喊道,“将军!您是栽了,可也别找人来陪葬啊!若都以为是来作战的,我刘某人上船做什么?送死么?!”
确实,没听说征用民船还要拉船主来的,这是庄将军说法中一个极大的漏洞,众人的眼神,不免又落在庄将军脸上,庄将军猛然一怔,仔细寻思片刻,却无从反驳!便逐渐狂怒起来,喊道,“我可不知道你上船了,你定是偷偷上来,要报复我的!”
刘阿弟嘲笑道,“就我一人报复你也罢了,其余兄弟呢?”
他身边几个水手打扮的船商,也是都站了出来,道,“小人胡三,可以为阿弟作证,我们都是被庄将军以投奔买活军之命骗来的,庄将军在羊城港,声称自己要出海截击买活军的舰队,勒索了一圈钱财,我等送了厚礼,以民船助战的名义,加入船队,为了掩人耳目,都是化妆成水手上船,金蝉脱壳般离开了羊城港!若真是来送死作战的,我们登船做什么!”
庄将军被这么几人联合指证,想要反驳,却是无话,眼见李魁芝面色越来越冷,又惊又怕,急怒攻心之下,一口气走岔了,一阵咳嗽,竟是咳出血丝来,气息奄奄道,“不是这样,不是这样,你们骗人,你们骗人!”
但要他再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李魁芝面容僵硬,一摆手,那堵嘴的麻布又塞了回去,他自己则站起身来,负手在火堆前踱了几步,忽然似乎下定了决心,冷哼一声,对刘阿弟道,“刘老弟,你好大的胆子,真以为抬六姐出来,我就怕了?”
他一开口,王百总就暗叫一声不好——只听语气,就知道这大海贼凶性已发,怕是要翻脸了,他的手几乎是本能地要去摸腰间门,李魁芝身边的手下,也是几乎本能地跟着要去抽刀,一时间门,火堆边的气氛剑拔弩张至极,似乎下一刻就要动手!
“我告诉你——”
但是,手还没有碰到刀柄,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李魁芝,已然是愤愤然说出了下一句话,“不要以为我的做法,在买地触犯了什么法律!你们这些人,又是敏朝的民船,又是敏朝的官船,南澳岛还是敏朝境内,我来买船买人,犯什么法了?你说我要和六姐对着干,拿这罪名栽派我,你什么意思?!”
……这……啊这……
这不是要喊‘老子就是理,你和我讲什么理’,而是要喊‘老子还是大良民,莫污蔑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