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斤看似是多,但家里人口也多,一个牧民家里十几口人很正常,五千斤也就是半年多一点的量,不过,至少这东西比炒米要好吃一些,这样一来,牧民在艰难的年景,也不用忍饥挨饿了,至少可以吃个饱饭。
台吉亲卫们计算下来,不由地说道,“有些人口少的家庭,可以干脆住在边市附近,一边养羊,一边种草、种土豆,都用不上迁徙!”
“我们也是这样说,有些人家就想要定居下来——一亩草可以养四只羊的话,只要三亩地就可以养活一家人了,两亩地种草,一亩地种土豆,这样轮换着来,种土豆的地,种一季,歇两年,给它多多的种草,恢复他的肥力。三个人养八只羊,种一亩土豆,一年有三千斤的土豆,四十八斤的羊毛——土豆自己吃,一个人一天可以吃三斤!还能卖羊崽子,日子过得很好!”
一天吃三斤土豆,当然是吃不完的了,但光吃土豆也不行,可以把多余的口粮拿来换粮食,此外他们还能养几头牛,这样有牛羊奶做白食,不说卖羊毛,光靠土豆和白食,吃饱就不成问题了。四十八斤羊毛,空闲下来慢慢地打成毛衣的话,可以制成大概二十身毛衣裤,这就相当于一个人一年打个六七身羊毛衫裤,对于勤快的人来说,乘着空闲时间做一做,总是有的,那么这里就是十五两的出息了。
一年吃饱喝足之后,还能有十五两攥在手里,在草原的穷牧民来说,是不可想象的收入,而且,养八只羊实在算不上什么事儿,现在问题的关键,就只在这一点了,“这个土豆,好种吗?种土豆不至于吃许多苦吧。毕竟咱们鞑靼人会放牧可不会种地啊!”
“一亩土豆没什么难种的。”亲戚不以为然地说,“有人来教的,一步一步很仔细,你就跟着去做就行了,嗐,再说就一亩地,能有多累啊!”
“那,那……”
便是台吉的亲卫,也不由得下了这个结论,“那如果边市周围有地的话,定居下来也不错啊!”
到底是定居舒服,还是迁徙游牧舒服……这问题得这么看,若是定居下来三餐不继,吃苦受罪的,游牧了至少还能勉强吃饱,那是游牧舒服,可若一样是吃饱喝足,甚至留下来还能吃得更饱的话……谁不喜欢住在踏实的,能挡风遮雨的房子里,谁愿意永远和一家人一起挤在一个毡包里呢?
“是啊,关键是、关键是……这不是从前没人教咱们种田吗——而且也没有土豆这样的东西啊!原来种糜子那还不如买呢,一亩地就一百多斤二百斤的,要种到三千斤得种十五亩,这是十五亩和一亩的差别啊,兄弟,而且糜子还要打、晒,这些事咱们鞑靼人一件也做不了,可土豆呢,挖出来就行啦——挖出来洗一洗,一蒸,那不就可以入口了吗?”
说到这里,这些前牧民们就忍不住要唱起歌来赞叹土豆这样的好东西了,“长生天赐给我们谢六姐,谢六姐赐给西北金土豆,金土豆的好处一万般,鞑靼人永远把她念心间!”
“要是能住在边市附近的话,其实还可以这么着,女人、老人和小孩种土豆养羊,男人驾车,到草原深处去收羊毛——”
到底是台吉的亲卫,看得更远,为了能天天吃上粉汤油饼,他们也开动脑筋筹划起来了,原本很看在眼里的亲卫这份工作,似乎也显得有些无关紧要起来。“种地养羊,吃饱可以,吃好不行,做生意,风里来雨里去,才能挣上大钱,吃了行商的苦,回到边市时才能把美味的油饼子随便吃!”
“巴图尔,再这样商议下去,我就要丢掉一个亲卫了,来的时候我带着两百多人,回去的时候,恐怕有一百人不愿意跟我走,另外一百人,要回去把他们的家里人接来。这附近的草场,恐怕要换一批主人了!”
在餐馆二楼的角落里,满都拉图也正在和巴图尔吃着早饭,他操着一根嫩生生的黄瓜惬意地啃着,时不时喝一口羊汤溜边儿,驱散草原清晨的寒意,面前则摆了一大碗粉汤,还有两个油饼子——满都拉图也不可免俗,对粉汤油饼一见钟情。“边市这里越来越好,来了才知道传说一点也不夸张,现在我想问你,那些蜂拥而来的鞑靼人,会不会引起汉人的警惕,他们对耕地的要求你打算怎么解决?”
巴图尔笑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奶茶,“满都拉图,你还是这么睿智——耕地的要求好解决,延绥镇的敏人也不必担心——六姐的智慧像大海,没有什么能难得倒她。咱们先好好吃个早饭,这些问题会上再谈——其实,你应该住在边市不走,边市这里有蔬菜,你的吃口要比在王帐好得多。”
满都拉图确实受邀参加了下午在边市召开的一个会议,他也赞成,有些话可以在会上再聊,事实上,巴图尔的话正中下怀,满都拉图确实想在边市多住一段时间,之前,他学习‘买’学只是出于纯粹的兴趣,现在这份紧迫感要强得多了。
“会上再商量吧!”对这件事,满都拉图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但是他也知道,巴图尔不是最终做主的人,买活军在边市的事务由委员会决定,巴图尔是委员会的主任,但越是如此,越要注意小节,譬如他现在如果和满都拉图商议得太仔细,到会议上一端出来,好嘛,什么都商量好了,还要别的委员干嘛呢?
说不了公事,那就说点私事吧,乘着山丹夫还在睡,满都拉图说起了去布里亚特寻人的事情,“当年你的草场和部众,最好的那些,被大汗分给了其他孛儿只斤,但也有不少被她当着嫁妆带去了布里亚特,其中就有你妈妈留下的宝石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