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死了数千人——若是北地真乱起来,那死的人可就绝不止这些了,数万、数十万,甚至数百万的人命,都有可能被卷入造反之中,白白断送!
这样的担心,就像是一块大石头一样,死死地压在惠抑我胸口,爆炸案已经半个月了,但他始终感觉有口气透不过来,尤其是昨日收到济州消息之后,更是有强烈的苟且偷生之感,别看谈笑如常,心中其实已做好了坏消息接连不断每日送到的准备。今日来,听说朝中无信送来,也不过是释一时之疑,自己走到办公室里坐下,泡了一杯浓茶,闭目细品了一会,方才摒除杂念,暂时宁定了心绪。
刚要叫人前来,查问工作时,朝中使者忽至,惠抑我连忙把王至孝拉到自己办公室里,商谈了半日,又热情周到地把王至孝送走,出门一看,大办公室里,众编辑都热切地看着自己,便知道众人嘴上虽然不说,但心中的担心,只怕是别无二致!
“主编,这……”到底是小年轻,按捺不住,已是央求地望着惠抑我,问了出来。
“唉——”
惠抑我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一时间有些意兴阑珊,先叹了一口气,方才说道,“仅是运河沿岸,就有济州、徐州等六地造反——还是买活军用传音法螺送了消息来。”
众人顿时一阵骚动,惠抑我又道,“没事儿,闹不太起来……唉,到底是技不如人啊,教育不如人,只能生受着这气——皇爷如今是真正长大了……”
没头没脑发了一通感慨,方才仔细说道,“皇爷……不,王公公——已经和买活军说妥,由买活军派出使团,进京调查爆炸案的真相,买活军也会在周报上刊载一篇文章,号召各地不要造谣生事,我们……我们转载即可。”
“空出版面——文章下午就能送过来了,也不会太长,最多千把字。”这是传音法螺的局限,惠抑我没精打采地道,“厂卫查不出的,买活军来查——放心吧,出不了事的,连买活军都说不是灾孽,谁还敢造谣不成?”
“啊,这!”
“这……”
事,是好事,好容易太平了这几年,谁还想折腾啊?造反危机,能这样镇压下去,按说大家都该欢欣鼓舞才对,可这些饱读诗书的编辑们,面面相觑,却又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却是欲语还休,最后只能发出了和惠抑我一般的长叹——
“无奈,无奈呀!耻辱,耻辱呀!”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咱们朝廷那,就是松懈得太久,太过重文轻理,以至于今日竟是束手无策,拿不出个解释来!”
“经此一事,我看谁还敢说这特科开得不好!这就是理科学不好的结果!”
好端端一个爆炸案,经过多番周折,竟是这个结局,这个感悟,事前谁能想得到?就连惠抑我也是啼笑皆非,实际上,他心中的感慨,又何止于此?只是不好说在人前罢了!
心潮起伏间,挥退众人,在屋子里独自转悠了好一会,又取了舆图来细看南洋地理,将手指在那地图上描摹了好几遍,这才轻叹了一口气,用极细微的声音,自言自语般道,“从此事之后,攻守强弱之势易也,谁是大宗,谁是小宗,谁是将来的正统,只怕是再也说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