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嬉笑声中,人们迫不及待地上前去付钱取餐,一条手臂长,拳头粗的面包要十文钱——不算便宜但也不能说贵,这面包至少可以切成十片厚片,一般的汉子做主食也够吃个一天的了,相当于一天的主食十文钱,比去食堂吃不限量的米饭当然是贵的,但是,对通译们来说,他们愿意为自己的情怀花钱。而且这东西毕竟比米饭要费功夫。
“一条面包,一碗炖菜!”
一碗炖菜倒便宜了,这会儿是季节,只要两文钱,就能得到一碗由西红柿、青椒、土豆一起炖煮起来稠乎乎的汤汁炖菜,还有辣椒粉可以自己洒,顾客们有些取了面包带走,有些则用这里提供的面包刀趁热切片,先咬一口酥脆的面包头,面□□顿时被咬碎了,他们又猴急的舔走碎屑,“好香呀!”
咯吱咯吱的咀嚼声传了出来,面包头是最好吃的,压根不用蘸任何东西,咀嚼着就是一股浓浓的麦香,随后他们用浓汤蘸着面包吃,汤汁浸透了多孔疏松的面包瓤,土豆炖得稀糊糊的,和面包瓤密切地结合在一起,“太香了!”
“这就是白面包的滋味!天主啊,我可以为了一条白面包杀人!”
这味道和记忆中的黑面包、褐面包有一丝相似,但各方面却又都美味太多了,洋番们吃得眉开眼笑,对于出品极为满意,华夏食客们则各有不同,有些人能够欣赏面包的嚼劲和香味——多数是北方人,山阳大汉朗笑着说,“好!有嚼口!”这个还不算是最有嚼口的食物,他们吃的山阳煎饼那才叫做费牙呢。
南方人,尤其是有些年纪的老人,他们就得把面包泡软了吃,先吃炖菜,再吃下头泡透了的面包,“久泡不烂,倒也香甜。”
“下回家里炖菜倒是能把这个也炖进去,煮不烂的话,一锅菜岂不是连菜带饭都有了?倒也省事!”
保禄和莫祈平也要了两条面包,不过他们没要pisto——汤汁炖菜,而是要了cocido——介于酱汁和炖菜之间的浓汤,所有的配料都被炖得几乎融化了,浓浓的汤用面包蘸着吃是正好的。
“生意兴隆啊,味美先生!”
乌味美用抹布擦着手,一边拿面包结账,一边和乌忠诚攀谈了起来,“感谢您的照应,忠诚先生!”
两个黑人都大笑了起来——黑人,现在是洋番中最讲究礼仪的一群人,好朋友之间也彼此称呼先生,因为这是他们新得来的权利。莫祈平一边欣赏地吃着这几乎完美无瑕的白面包,一边左顾右盼。“只有一个面包师吗?学徒呢?没有学徒,怎么能忙的过来?”
这是有道理的问话,因为面包师是很辛苦的,他们要长时间站着出力气揉面——很多面包师的手脚都会变形,而且,做面包也是需要技巧的事情,尤其是揉面,需要稳定的学徒经过锻炼和学习才能帮得上忙,在西洋,面包师学徒必须是家庭稳定清白的婚生子——这样他们就不会频繁辞工,给面包房带来困扰,要知道,一座面包房能不能持续的供应面包,可是关系到了这个街区的安稳呢!
“没有学徒!”
乌味美自来熟地和他们搭上话了,他一边付钱一边说,“我们用了人力揉面机,只需要踩踏板就够了,我一个人足以应付得来。”
这就是黑人……天生的好劳工,踩踏板揉面,烤面包,做炖菜,收钱……四个人的活他一个人就能做完。这些驯好了,筛选出来的好工人,竟被买活军释放成了自由民,他们岂不是更加发疯的为自己劳作了?保禄说,“是菲力佩主教发明的揉面机吗?”
“是的,朱立安出海之前帮他申请了专利——杰罗尼莫教士,你回壕镜时去看望他了吗?我和你刚好错开了,我走之前,菲力佩主教的情绪很好,他现在似乎不急于回西洋去了,而是醉心于发明一台更先进的机器,把揉面机给改进一下呢。”
莫祈平勉强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回去时相当忙碌,没有找到时间。”
“那太可惜了!”乌味美絮絮叨叨的说,“对了,那您见过玛丽修女,听过她的布道词了吗?”
玛丽修女!朱立安!
这两个人名成功的破坏了莫祈平的好心情,连白面包似乎都不那么香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乌味美怎么就非得提到这两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