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峰这辆越野,左侧车轮一半陷入了碎裂的盐壳地里,盐洞外漾着一圈清水,正随着风的吹拂,水面徐徐波动。
看事故样子,就是倒霉压碎了盐壳的脆弱地,车轮陷进去了。
也不是不能救。
曲一弦招招手,示意板寸过来:“你车里有拖车绳吧?”
板寸点头:“有的。”
“喏。”她微抬下巴,指了指尚峰:“你帮他把车拖出来吧。”
板寸有点愣:“我吗?”
“你车屁股有挂钩,现在不用什么时候用?挂好绳子以后,你往前开一段,感受到绳子被绷紧后,你两一处使劲。车轮从盐洞里出来后,方向右打,避开这一片的盐壳地去前面的安全区。”
后面那句话,是曲一弦对尚峰说的。
说来简单,但到实行起来,难上加难。
板寸有尚峰陷车的阴影在前,不敢太使劲,油门踩不下去,绳子就带不起来。眼看着车轮碾出盐洞大半即将脱离盐洞,前车油门一松,车轮卡在盐壳上一滚,动力没给足,又重新陷了回去。
曲一弦袖手旁观了片刻,指点道:“再这么来几次,整块盐壳地都能被你家尚峰压碎了。”
盐壳地的底下就是一片盐湖,要是盐壳被碾碎了,车可就真的泡盐池了。
但说再多,她也不愿意亲手帮忙。
裴于亮拐着弯的问她理由,曲一弦倒也直接:“我跟尚峰结仇了,他的事我为什么要管?我没趁他陷车把他扔在这无人区已经是善心大发了。”
这时候真性情起来,裴于亮挺头疼的:“小曲爷你就善心泛滥点,帮下这小王八羔子,等会我让他给你赔罪来。再有仇有怨的,不比直接教训能出气啊?”
“别了吧。”曲一弦笑得懒洋洋的:“消受不起。”
她懒得和裴于亮这种万年老狐狸周旋,抬腕看了眼时间,说:“再半小时,车拖不出来我就走了。”
“可可西里不比昨晚露宿的荒原,入夜后,可不太平。”她笑了笑,起身,去找傅寻。
傅寻半蹲在车旁,正在检查巡洋舰的车胎。
盐壳地损车,等出了这片盐壳地,很快就过渡到了草甸,一旦草地湿漉有水,盐壳地对车辆的腐蚀性几乎能上升好几倍。
曲一弦蹲在他身边,陪他检查。
以前这种检查车辆的事都是她自己做的,光是每日对车的检查和养护都需要她耗上半个小时,有多无少。
可自从傅寻来了以后,这个例行检查的工作被他代劳,她突然生出几分闲情,调侃道:“这算什么,提前预支?”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傅寻反应了几秒才听明白。他检测完胎压,转过脸来看她:“你嘴里就吐不出什么好话来了?”
“你想听什么,告诉我,我说给你听。”
傅寻瞥她:“好话就得要你自己心里想的,才叫好话。”
他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转头看了眼不远处还在拖车的尚峰和板寸,问:“情况怎么样了?”
“技术太差。”曲一弦倚着车门而立,目光透过后排车窗望向里面的江允:“要是我和你配合,一次就搞定了,用得着耽搁这么久?”
裴于亮没带她下车,是以,江允这会仍待在车里。
傅寻:“照这个时间下去,晚上到不了军事要塞。”
曲一弦回头,她无意识的用指尖在唇上点了点,说:“不打紧,就算如我所愿把人带进军事要塞了,也未必真的就能一网打尽。”
有彭深做内应,她就是孤立无援的孤舟,贸贸然行事反而对她们不利。
她目光放远,见裴于亮没留意这边,绕去车屁股打开了后备箱。
江允转头,心蓦然一噔,跳得有些慌。
她透过车窗看了眼正朝这望来的裴于亮,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道:“你不用开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曲一弦低头,装作挑拣工具,一声不吭。
江允的幅度不敢过大,眼神紧盯着裴于亮,以防他忽然折回:“昨天下午来了个陌生男人,叫彭深。他一来,板寸就请他进大帐篷里说话了。除了老总头,我和板寸都被赶出来了,裴于亮让板寸盯着我,所以我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倒是昨晚。”眼看着裴于亮是要返身折回了,江允着急,语速更快:“尚峰在裴于亮面前,说你和袁野见面了。离开前,还到悦来宾馆,托什么人找彭深什么的……”
曲一弦抬眼,似不太确信:“除了这些,尚峰还说了什么?”
“没了。”江允摇头:“尚峰不可信,他就是个两头倒的墙头草,谁有本事他就依附谁。”
曲一弦本来也没指望尚峰会替她守口如瓶,只是没料到,他的嘴这么松,裴于亮都不需要用力撬,他自己就开了。
不过奇的是,他竟没把貂妹供出来。
许是觉得就一只大白老鼠,没什么好招供的?
她掂了掂扳手,又问:“那你知道裴于亮和彭深聊了多久吗?”
“早上你和傅先生,尚峰离开后,裴于亮继续往前,到了临时营地。没过多久,彭深就来了,他们在大帐篷里聊了起码两小时。期间裴于亮出来过一次,让板寸准备点吃的送进去。”江允想了想,又补充:“彭深离开前,特意来见了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