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常胜颔首:“你先把东西收了,我卖出去之后再把银子还给你。如果东西真的那么好,应该很快就能还上我欠下的债。三弟,你无论如何要帮我这一回……咱们兄弟之间如果闹得太难看,娘泉下有知,也会不安心的。”
“娘已经没了。”贺常山态度冷淡:“我家的货根本就不愁卖,半年之后的货物都已经有人付了定金。实在腾不出空来给你。再有,那些东西价钱很高,镇上的人买不起,你做别的生意吧。”
“镇上也有些富裕的人家。”贺常胜目的没能达到,不肯干休:“他们肯定买得起,东西好,价钱自然贵,我肯定不会贱卖。三弟,我又不问你要银子,你就给我一点货物就行,若连这点要求你都不愿意帮忙,那你可真是……”
贺常山好奇:“真是什么?无情无义?不孝不悌?”
“三弟!”贺常胜一脸严肃:“别人家的兄弟赋予了之后,都怕给血脉至亲不够多。你富裕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想过拉拔我跟你二哥……未免也太无情了。”
楚云梨站门口就听到了这句,只见一步踏进门:“绝情?”她好奇:“一开始是你们兄弟两个先不做人的。当初他爹年纪那么小就出去找活干。你们但凡疼爱弟弟,都一定会拦着。可你们怎么做的?任由他在外头累死累活,从不过问,如今人混出来点名堂了,你们就跑来认亲……之前他爹很是落魄,你们当做没这个兄弟,如今他爹好了,你们又口口声声念着兄弟之情。合着这天底下的道理都是你家的?”
贺常山在富裕了之后,很少回想曾经,如今儿女双全,日子越来越好,他就更不愿意去想那些不高兴的事。此刻的这番话,又让他想起来了小时候受的那些苦。
两个哥哥没有责任照顾他,他并没有对二人有多少期许。还是那话,大家只当作陌生人,小时候是这样,长大后也应该是这样。
“大哥,镇上那边我确实准备开一个铺子,先前我已经跟慧娘商量过,让楼家做这个生意。”
贺常胜讶然:“我才是你亲哥哥。”
贺常山面色漠然:“慧娘她家帮了我许多,可以说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不可能有如今的光景。人都要知道感恩,如今有这样的好机会,我自然要先想到他们。”
这一个人跑到城里来,路上花费不少,再说,兴许还要出各种意外。贺常胜独自一人上路,是需要勇气的。而他不愿带着贺常林,目的就是想自己一个人得了这番好处。
结果呢,他一得到消息就跑来,跑得这么快,却还是没能赶上楼家……或者说,他主动跑来也得不到好处,三弟主动将这么好的事送到了别人手里。
贺常胜面色复杂,复杂之余,又生出些不忿来:“我们一母同胞,你该照顾我的。本来之前已经跟爹说了这件事,他老人家也答应了的。你把这么好的事给了楼家,回头把爹气病了怎么办?”
贺常山满脸的嘲讽:“大哥,你拿长辈来压我确实没错。但人选错了,如果是娘,我或许还会多考虑几分。可你却拿爹来威胁我……从小到大,他有疼爱过我?他偏袒的一直都是你和二哥,还时常说我是个混账,说我不该来到这个世上……既然如此,咱们就当对方不存在。”
贺常胜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兄弟几个感情不深,贺常山对父亲那边的孝敬不多,但逢年过节都有东西送上。贺常胜一直以为,贺常山对待父亲就跟对待母亲一样,嘴上不提,但心里尊重有加。
现在看来,倒是他错了。
父亲吩咐他来接着门生意,是贺常胜最大的底气。如今父亲的话不作数,贺常山根本不认。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了。
“那是咱们的爹,你怎么能……”
贺常山扬声:“来人,送客!”
贺常胜愕然。
他们是亲兄弟啊,就算是再看不惯,他从镇上这么远跑来,怎么也给留他住上一夜,然后找马车把他送回去。怎么能把他当客呢?
“我……我一路奔波,刚刚才到,周身骨头酸痛,经不起颠簸,得住一夜再说。”
贺常胜以为自己把花摆在明面上,贺常山总不会撵他走了。结果,他又失算。
贺常山直言:“从我成亲之后,就再没有与你们同处一屋檐下。之前我回镇上一直都是住在岳家,后来有了自己的院子,就更没有回过家。你和二哥从来都没有招待过我,反而是我每次都把你们当客人……这冤大头我做够了。”
贺常胜:“……”
这些事情,从来都不好细想。如今一听,好像挺有道理的。他强调:“我从来都没有不招待你,是你自己不肯回去住,是你先和我们离心的。”
贺常山不想再多言,摆了摆手道:“随你们怎么说,反正你今天别想留下,也别想从我这里拿货去镇上做生意。你就算把爹请来,我也还是这话。”
贺常胜:“……”完了。
本以为拿东西去镇上卖这事十拿九稳,借着这门生意,应该很快就能将家里的债务还清。可现在,生意做不成了,那些债怎么办?
最要紧的是,他来的时候已经冲债主放下了话,一定会在两三个月之内把那些欠债都还清。
如果贺常山对他们还是这样的态度,这些债是还不了了。
还不了之后,家里会被人唾骂,儿女的亲事也会受影响。贺常胜都不敢深想,越想越烦躁,越想越心慌。
“送走!”
贺常胜看到有打手拎着棍棒过来,并不敢纠缠,好汉不吃眼前亏嘛,他即刻就走。
到了外头,越想越生气,明明是亲兄弟,三弟却要把好处送给外人,这事儿怎么都说不过去。他本来还想与其理论,可只要想到那些打手,瞬间就打了退堂鼓。不过,他很快就有了别的主意,当即就坐上了回镇上的马车。
又是几天过去,楚云梨终于将手头的事情告一段落。她哪怕再忙,每月也会腾出几天休息。
贺常山听说她要歇,也放下了手头的活,夫妻俩回了院子里相对而坐。两人都不说话,楚云梨手里捧着一本书认真看着,贺常山则特别的满足于此刻的静谧。他还悄悄偷瞄了身边人的神情。
模样熟悉,眉眼还是那般……可人已经不是那个人。
饶是如此,她也怕面前的人离开,日后再也看不到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