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子不能生,你们告诉我是我不能生,耽搁了我这么多年,害我险些绝后,更甚至让我对蒋氏心存歉疚,蒋氏不止一次说是因为我在外面乱找女人所以才不能生……这么大的黑锅扣我头上,还让我别生气?”白老爷颤着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老子不是圣人,圣人遇上这种事,大概也忍不住!”
他想到什么,朝着三人伸出手:“麻烦几位帮我也把一下脉。”
三位大夫心里很不愿意,但事已至此,不想知道这些阴私也知道了,躲是躲不过去的。最年长的那位大夫任命地上前,皱眉道:“确实是……于子嗣有碍。”
白老爷脸色阴沉:“可是因为我受伤?”
大夫摇头:“不知道,有这个可能。但……也可能是吃了相克的药物。”
他万分不愿意说最后一句,但是身为大夫,拿人钱财,就得为病人消灾,他不能故意误导白老爷。
剩下的两位大夫也是差不多的说词,此时所有的人都不敢看白老爷的脸色,真的黑得跟锅底差不多了。
“送三位离开。”
管事本来还想问一问主子要不要给封口费,可看主子的脸色,干脆也不问,他直接翻了几倍给酬劳……此时的主子,大概是没心情计较这点银子的。哪怕不需要隐瞒,主子要将夫人做的事大白于天下,也不差这点儿银子。
大夫离开后,屋中所有的下人都退了出去。此时气氛凝滞,配着嗑瓜子的声音,显得有几分诡异。
白老爷从来没有想过朝唯一的女儿发火,不觉得这嗑瓜子的声音难听,甚至还有几分悦耳。如果不是有如兰在角落里嗑瓜子,他就真的绝后了……现在好歹还有个女儿。
“如兰,帮爹准备笔墨纸砚!”
楚云梨放下手里的瓜子,故意问:“爹要写什么?”
“休书!”白老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看着蒋氏的眼神像是要杀人。
蒋氏已经三十出头,不说此次回娘家绝对嫁不到好人家。蒋府也不会接纳被休的女儿,她鼓起勇气道:“我不能生,你也不能生,我虽然在成亲之前有个儿子,但你在成亲之前也有个女儿啊,大家都扯平了,你凭什么休我?当初我可为你爹娘守过孝……”
“你还好意思提!”白老爷从来都不觉得人在生气的时候砸东西是个好习惯,从开始学做生意的那天,长辈就耳提面命让他不要随时随地发脾气,必须要控制住自己,必须保持脑子清醒。
但此时他控制不住,他大吼道:“爹娘要是知道你做的这些事情,一定会后悔当初让我娶你。你这种人在他们灵前守孝,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孝!我是生了女儿,但我只想让女儿接手我的东西,可从来没有想过让她占你们蒋府的便宜。蒋氏,现在立刻去收拾你的东西滚!对了,你的那些嫁妆就当是给我的赔偿,立刻给我滚!”
他怒火冲天,蒋家夫妻都有些被吓着。蒋老爷做了一辈子的生意,算是见过几分世面,心悸之余,倒也没那么害怕。
“良山,当年的事是我不对……”
“本来就是你不对,你还以为我还要跟你谦虚不成?”白老爷越想越生气,捡起砚台一扔。
他是想砸东西泄火,没想到蒋氏看到他的动作之后,吓得挪了一步,就是那么巧,砚台刚好砸到她的头上,撒了她满脸的黑墨。
墨汁只是让她狼狈,但蒋氏却哭喊起来:“好痛啊!”
“滚!你就是死在这里,我也不亏心。”白老爷咬牙切齿,“我不能生,也是因为你对我下了药,是不是?”
蒋氏摇头。
蒋家夫妻不承认:“良山,你正在气头上,现在我们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是你也不要把人想的太坏了,我们两家……”
“是仇人!”白老爷大喝,“少扯那些乱七八糟的,你的闺女险些害我绝后啊!你还要提两家的之间的交情,脸呢?要是我爹娘九泉之下知道你们家干的事,怕是要被气活过来。他们一定会后悔,和你们家相交那么多年!呸!你们全家都不要脸!把不知廉耻水性杨花又心肠恶毒的女儿塞给我,你这是顾念交情的做法?你分明就是想两家结仇!”
他气坏了,开始口不择言。
楚云梨站起身:“休书已写,几位请吧。”
蒋氏不愿意接休书,她看着面前的年轻姑娘,质问:“你就是想把我赶走,然后是你接手生意,是不是?”
“是啊!”楚云梨一脸坦然,“还要多亏了夫人这样恶毒,否则我还没有接受生意的机会呢。慢走不送!”
她扭头吩咐管事,“我记得咱们府里有狼?他们肯定还要纠缠,直接放狼吧,咬死了就说是意外!”
蒋家三人:“……”
白长生今日从头到尾都是懵的,他以为外祖父母来了之后会解救自己,心里还挺欢喜,没想到事态愈发不受控制,居然变成这样。
他是蒋氏亲生,那对短命的夫妻不是他的亲爹娘,他的亲娘是一直就把他当亲生儿子一般照顾的母亲,这是天大的好事!可坏处是……他不是婚生子,而是通奸而来,更惨的是这件事情大概要瞒不住了。
如果蒋氏真的被休,两家撕破了脸,白老爷绝对不会帮着瞒着这件事。
白长生根本就接受不了自己是个奸生子的事实,身份这样不堪,会被所有人指指点点,还不如双亲俱亡呢。
“父亲,不知者无罪,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件事。母亲一直没有告诉过我真相,我连自己的亲爹是谁都不知道。蒋家对我也没有多好……父亲,别不要我。”
白长生哭得特别伤心,奈何白老爷铁石心肠。
此时的白老爷正在气头上,根本就不想再看见这一家子,眼看他们不走,把桌上的笔墨全部都丢了出来。
蒋家夫妻看到他气成这样,也知道今天不是谈事的时候,便纷纷告辞退了出去,蒋氏不愿意走,被夫妻俩给拽走了。
白长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咬牙,连滚带爬跟着蒋氏离开。
毕竟,夫妻俩还没有翻脸时,白老爷就已经不认他了,如果他继续留在这里,最后还是被赶出去的,与其被赶出去后跑到蒋府求收留,还不如跟着他们一起回去。
所有人都走了,书房里只剩下父女两人,白老爷脸上的怒气很快就消散了,看着面前女儿,他叹口气:“还得多谢你娘,不然我真的就绝后了。我也没想到那个女人除了又疯又闹之外,居然还这么毒!当初我为了她放弃你娘,简直蠢透了。”
蒋氏走了之后,楚云梨在府内的日子一切如常。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比原先更加自在了。
白飘飘在她进门的第一天就冲她示了好,后来更是处处捧着,从不与她作对,得知白夫人被休,白飘飘心里很是紧张,不敢去问父亲。就跑到楚云梨面前来试探:“大哥都被赶走了,爹有没有说要把我送走?”
楚云梨好笑:“那你想走吗?”
白飘飘忙不迭摇头,她肌肤白皙,脸颊上还有几分婴儿肥,这一猛摇头,脸颊肉嘟嘟跟着摇晃。
楚云梨笑了,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那就不用走。回头爹要是赶你,我帮你求情。”
白飘飘大喜,上前抱住她的胳膊:“姐姐,你真好!你是这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
楚云梨心下了然,白飘飘不过是白夫人怕把亲儿子带回府里被人怀疑而抓来的挡箭牌罢了。她对这个女儿没有多好,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儿子身上。白飘飘已经十四,之前有人试着提亲,白夫人压根儿不考虑,直接拒绝。
这就不是疼爱女儿的模样。
接下来一段时间,楚云梨每天都挺忙碌,要么在府里看账本,要么就出去逛铺子。白老爷从来都不阻止,还多有指点。看到女儿在做生意上有天分,他特别高兴,愈发积极得筹办认亲宴。
与此同时,蒋家姑娘在成亲之前与情郎育有一子,瞒着此事嫁入白府后,在自己不能生时还不许白老爷生,跑去给人下毒,白老爷险些被她害得断子绝孙。若不是白老爷在成亲之前跟一个花楼女子留下了孩子,真的只有过继别人的孩子一条路走了……这件事情很快传遍了城里。
蒋家姑娘的名声一落千丈,不说那些嫁出去的蒋姑娘有多恨,现在当家的蒋家主对姐姐做的事情有多厌恶,就是蒋家夫妻对女儿都生出了几分嫌弃。
蒋氏的日子很不好过,她满心都想回白府。各种去堵白老爷。
楚云梨这边还算清静,每天早出晚归,经常抽空去探望牡丹。
不知白老爷怎么想的,最近还常常登牡丹的门。
周光耀回到村里,他对于在城里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想要养好身子再图其他,结果刚刚到家,一顿饭还没吃完,债主就登门了。
来的这家人姓杨,之前借给他们有一两银子。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他们家原先是不缺钱的,打算去镇上做生意为生,可惜养了一个败家子,这两年家里的银子都迅速被败完,那个败家子还染上了赌,将家里的房子都卖掉了。
杨家之前不缺这一两银子,拿这银子出来也是想和周家交好,但如今的一两银子对于杨家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至少能让他们将那些追债的打手应付掉,自家人少受点罪。
登门的时候,杨父比往常苍老了十岁不止,不到六十的人,头发几乎全白,身子都佝偻了。
“光耀,你千万想想办法,把这银子给叔还上。要不然……我这条胳膊就留不住了。”
周光耀听到杨家发生了这种事,心里也很同情,但是,他如今真的是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
家里能值点钱的东西,就是当初柳如兰送来的礼物。可是那些东西在他们走了之后被大哥送了不少出去,剩下的那些都当掉了,现如今只有一匹白色的料子。
乡下人不愿意穿白,这料子价钱不便宜,一身白色没法干活,村里人就是有钱也不买这种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