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贺静安哪怕知道自己入了一个坑,也不敢跳出来。
他读书多年的花销,都是哥哥嫂嫂挣的,他也知道家里没有多少银子,听说母亲生病且有了死志后,他才跑去那样的地方找活,结果还没被人骗。
挺倒霉的。
贺静安不在,楚云梨闲来无事,跑去贺家瞧了瞧。这一家人太老实了,受了委屈不知道说,贺母的病得好好养着,让母亲无灾无病到老可是贺静安的心愿之一,绝不能出岔子。
楚云梨带着大堆礼物登门,姚氏开门看见她,一脸惊讶:“周东家?”
“不用这么客气。”楚云梨踏进门,一挥手让丫鬟将东西摆好,等丫鬟都退下去了,才开始负手在院子里转悠。
贺母的病看了大夫,最近一天三顿的喝药,身子好了不少,看着就跟正常人一般,她眼看儿子儿媳不敢与客人多说,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上前:“我家静安去外地了。”
“我知道。”楚云梨张口就来,“是我让他去的。”
如果是贺静安自己要去,这一家子绝对不答应。
贺母尬笑:“静安这孩子老实,他要是哪里做的不对,您尽管收拾。”
楚云梨笑了笑:“他挺好的。”
贺母:“……”
虽说孩子都是自己的好,屎壳郎都觉得自家的孩儿比较光,可人得有自知之明,她真不觉得自家儿子除了长得好之外还有什么优点。
当然了,面前这位年轻的东家很可能就看中了儿子长相好。
一时间,贺母有些惆怅,长得好……也算是优点吧。如果儿子没有这长相,她已经死了,一家人也不会住进这种华美的院子,更别提还有人伺候了。
说心里话,她对于以色事人的人很是看不上,自家儿子干这事,换以前她真要把儿子的腿打断。可想到家里儿子最开始送回来的一千两银票还剩下九百两,后来离开时又拿了一千两,且东家又是个很和善的姑娘,她就拒绝不了。
实在是给得太多了。
自己儿子不值啊!
“让小秋做饭,周东家帮了我们家这么多,千万留下来吃一顿饭。”
楚云梨是很愿意与他们亲近的,可她也明白,这一家子在她面前很拘束,绝对吃不好。既如此,就没必要打扰了。
“如果你们觉得哪里不顺手,千万让人告诉我一声,静安在帮我做事,我绝不能亏待了他的家人。”
贺母:“……”
不是她贬低自己儿子,而是儿子那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老实人,真的干不了太重要的活儿。
“都挺好的,多谢东家挂念。”
楚云梨看他们红光满面,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又见几人特别拘束,嘱咐了小秋看好姚氏的肚子后就告辞出门了。
回到府里,才得知周父回来了。
周父住莲雾山,等闲是不回来的。有什么事想要告诉女儿都是让身边的人跑一趟,亲自回来,多半是有很重要的事。
楚云梨一刻没耽搁,直接去了正院。
周父回来后睡了一觉,看到女儿气色不错,问:“你把那个小白脸放到外地去了?为什么?”
几乎每艘船上的总管事,那都是周家的得力之人,根本不需要另外派人。就算觉得哪位管事不对劲需要有人去盯,也完全可以派别人去。难得女儿没有被陈泰云伤透心喜欢上另一个人,这刚在一起就分开算怎么回事?
“想放他出去走走,长长见识。”
周父不太确定这是不是女儿已经厌弃了贺静安,认真打量了半晌,什么也看不出来,遂放弃。转而道:“桃红将柳家的宅子改成了自己的名,这事你知道么?”
楚云梨点点头:“我想着桃红不会做生意,想帮她打理嫁妆,结果她跟我玩心眼儿,怕我占她便宜处处防备,便懒得再管她的闲事了,她爱怎样就怎样吧。”
周父叹息:“桃红在外头长大,目光短浅,脑子也不太清楚。你这个做姐姐的别跟她计较,回头她要是遇上了难事求到你面前来,能帮就帮一把。都是我做下的孽,如果那时候我多放几份心思在后宅上,没让她流落在外,她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柳府早已成了一个空壳子,也就是那个宅子好看点,人家说要给她,她连推辞都没有直接收了,这样的作为那是把柳家往死里得罪。以后就算和好,也会有裂痕。”
做生意的人都是在一群人精里打滚,周父看透了人性,所以对小女儿愈发担忧。一家人之间互相生了怨,那得赶紧解释清楚。小女儿这种做法,只会让大家之间的怨气越积越深,那都不是一家人,是奔着做仇人去了。
这处事很不对,周父想教,又知道小女儿已经成年,不会乖乖听话,搞不好还会怨上自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小女儿在众叛亲离之后有个落脚的地方,不至于露宿街头吃残羹剩饭。
楚云梨垂下眼眸,她不怪周父护着桃红,毕竟桃红毒死了周传芙,又对山上的周父和两个孩子下毒的事现在还没发生。桃红如今满腔怨气都直奔柳家,周父的担忧算是人之常情。
“我去劝,她也不会听我的。”楚云梨实话实说,“之前她又嫉妒我能得到大片家业,开口就要分掉两艘船,当时我拒绝,她还说要来找您告状。”
“太没分寸了些。”周父叹气,“别跟她一般见识。”
楚云梨就知道会是这样,不管在什么样的人家,似乎懂事的孩子都该无条件的包容别人的任性。
“爹,您今天还回外城吗?怎么没把孩子带回来?”
周父摆摆手:“一会儿我就回去。别担心孩子,不带他们,也是怕他们白跑一趟,万一你不得空,大家都不高兴。”说完就要往外走。
临出门,他脚步顿住:“我去看看桃红,你也一起吧。”
楚云梨又转身和他一起出门。
柳府听说住在郊外莲雾山上的老周家主到了,纷纷出门来接,就连柳老太太都出面了。
桃红站在所有人的中间,看见父亲后言笑晏晏,上前亲昵地唤:“爹!”
周父看见这个女儿就想叹气,先是跟柳家人寒暄了一番,到了正堂坐下喝完两杯茶之后他才提出要跟女儿单独相处。
柳家人在周家父女面前没有拒绝的余地,当着桃红的面也不好说她的坏话,见父女俩要单独说话,立刻让人去准备屋子。
楚云梨跟在后头,进门时,桃红看见她还要跟,不满地道:“姐姐,爹有话要单独跟我说。”
语气着重放在了“单独”一字上,态度也很不客气。
她不认为自己对姐姐这番态度有什么问题,发生这么多事情后,说姐妹情深那就是个笑话,既然大家互相看不惯,也没必要维持面子情。
周父对她这样嚣张的态度很是不悦,呵斥道:“怎么跟你姐姐说话的?你们这一辈就得姐妹一人,该互相扶持,互相照顾,外人再亲,也亲不过你们一人之间的血缘,桃红,你得分清里外呀。坏脾气该收敛就收敛一下,你姐姐那么忙,整日焦头烂额已经很烦,你对她温柔一些……”
“爹!”桃红打断父亲的滔滔不绝,“你知不知道姐姐对我做了什么?我是妹妹,该听她的话,生下来流落在外吃了那么多的苦也是我活该,可是我也想做姐姐,我也不想在外头吃苦呀。爹,你别太偏心了。”
周父:“……”
天地良心,他真的是为了小女儿好才那样说教了一番。
因为责任照顾一个人和因为感情才照顾一个人完全是不同的结果。
前者可以不过心,吩咐下去让人看着就是,被照顾的人过得好不好,全取决于照顾她的下人尽不尽心,而懒惰是人的天性,上头没人盯,有几个会老实干活的?
而后者就不同了,哪怕都是一样的给银子让下人照顾,就算不得空亲自去查看,只平时多过问几句,被照顾的人日子会完全不同。
比如这热茶,下人勤快,那就随时都能喝上热的。下人要是偷懒,喝馊茶都是很正常的事。大女儿碍于他的吩咐不会放弃小女儿,可没感情,小女儿就算有房住,有饭吃,日子也舒坦不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