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理急匆匆赶回府,彼时天才亮不久,还没靠近院子就听到了里面传来女子的呼喝声。不用看也知道是母女俩又在练剑。
他心情复杂得很,之前他试探着问过大夫,一个连字都不怎么认识的人想要配出毒需要多久,大夫说至少也要几年。
可江窈儿进药房才几天?
只能说明,她天赋异禀。
换句话说,这是个很聪明的人,如果不是她出身太低,家里又不培养的话,她这一生的成就绝对不低。
想明白这些,他都想骂老天了,自己这到底是个什么运气?他只是想娶一个摆设放在家里罢了,怎么就招惹了这样一尊大佛回来?
看着母女一大一小拿着剑辗转腾挪,姿势优美又凌厉,张世理虽然不懂,也知道练得不错,算起来,赵琳儿进府也才没多久。他在京城里长大,看多了聪明人,有时候是不得不服。却始终没想过这种人会出现在自己身边……这是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如果没有过去那些几年发生的事,这闺女完全可以去给那些贵人做护卫。
女护卫特别难得。出身张府,他筹谋一番,送到皇子妃身边不行,送到那些侯夫人身边绝对可以。
张世理心里扼腕,又明白哪怕事情重来一回,只要他不知道未来发生的事,还是会将女儿送到平远侯府。
张世理兀自沉思着,那边的母女俩停下来擦汗他都不知,直到下人收拾地上狼藉,他才回过神,这一瞧,才发觉母子娘已经回了正房。
他急忙追上去:“夫人,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这些日子,他发现每次夫妻之间有话要说,江窈儿都会避着孩子……两人每次见面都是冷嘲热讽,就没有说到一起过。她这应该是不想吓着孩子,也或者是不想让孩子看见他们夫妻吵架。
经历了两个痛不欲生的夜晚,凡是江窈儿不高兴的事情,他都绝对不做。
楚云梨站定:“你去药房等着,我梳洗完会过来用早膳。”
她走了,就剩下珍珠和赵琳儿。
好在珍珠已经不如原先怕生,对赵琳儿并不害怕,事实上,相比起这府里的其他人,她还宁愿亲近赵琳儿这个天天看见又教她技艺的师父。
药房中,张世理闲来无事去翻着那些医书,只看几行就觉得头昏脑胀,并且他也没法子将医书上画着的枝叶和那药柜中的药材比对上。只能说,不得不服!
楚云梨踏进门,就看见他我开了几个药柜,正拿着一块药材闻着。
张世理听到身后动静,回头对上妻子的目光,总觉得自己的动作太过突兀,急忙将药材放回去,又将几个药柜恢复如初。
把这些事都干完了,才暗自骂了一句娘。特么明明是自己的地方,怎么弄得自己像贼似的?
“夫人,你可用了早膳?”
楚云梨摇头,身后立夏端着托盘进门,将早膳摆在桌上,然后悄无声息退下。
“一起吃点?”
听到她的邀请,张世理颇为意外,规规矩矩坐下喝粥。
楚云梨心情不错:“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洗漱完就赶回来了,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吧?现在信我了么?”
虽然是问句,语气却笃定。
张世理哑然,忽然就觉得有些难以下咽。他低下头,默默喝完了粥,打了个嗝时才惊觉反上来的是药味。他面色微变:“你又下毒了?”
楚云梨跟看傻子似的:“我自己也喝了两碗,过去那些年我身子亏损严重,这是补身的。你占大便宜了。”
不是毒就行。张世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吓死我了。”
“有什么好怕的?”楚云梨似笑非笑,“过去几年我担惊受怕,不得自在,又怕孩子被你们给弄死,我特别想求人,你却根本不听,甚至见不着你几次。那才叫煎熬呢。”
张世理不知该如何接话,半晌道:“过去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事实上,我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本事。要早知道……”
“你会如何?”楚云梨一脸好气。
张世理张了张口,要是早知道,他绝不会把人往死里得罪,会好好教导珍珠。那个孩子,用得好了比一打儿子都顶用。
想到儿子,难免就想起来祖母跟前的那双孩子……确实太娇纵了些,以前念着孩子小,他也舍不得让他们吃苦,可柳悦指定要儿子接手家业,他也倾向于将家业交给那孩子,看来不能让他们再疯玩儿了。心里想着这些,口中道:“咱们之间生了许多的误会,走到如今并不是我的本意,我知道自己错了,也是真心想要弥补,希望你能原谅。那你能够原谅我们,条件尽管提,我一定尽力办到。”
“没有条件。”楚云梨面色淡淡,“如今这样就很好,我不缺银子花,珍珠一日日在变好……”
张世理咬牙:“可那是因为我还活着,我能护着你们。如果我没了,这家财肯定会落到我儿子手中,到时……”
楚云梨眯起眼:“你是在提醒我,让你再写一张字据,把家业交给珍珠?”
张世理张了张口,他是真的怕,忙道:“我是有儿子的,这么荒唐的事情,就算我愿意,家中长辈也不会答应。所以,我还是好好活着,等以后长辈不在了,到时我会保证珍珠衣食无忧,分三成……不,一半的家财给她!”
“好大方哦!”楚云梨嘲讽道:“你会服软,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我给的那些药,你猜我还有没有更多?或者,你猜我有没有让人无声无息去死,又让人查不出来死因的毒?把我逼急了,你们全家都突发急症,到时家业只会是我们母女的。”
张世理脖子像是被人捏住了似的,脸涨得通红。他和江窈儿交锋好几次,每次都落下风,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在她面前毫无抵抗力。当即低下头去:“夫人,夫妻几载,我对你并不了解,也知道你恨我。你到底想要什么,到底要怎样才肯解了我们身上毒,直说就是。”
楚云梨用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道:“话说,你们俩感情那么深,有没有许过同甘共苦,同生共死的誓言?”
张世理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