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立雪哪里敢说?
她嘟着嘴:“我还没有问你那个表姑娘是谁呢?这种日子里穿一身大红的衣衫,跟新嫁娘之间就差一个盖头了,还在咱们的新房来去无阻。使唤下人就跟她才是新夫人似的……”
东拉西扯的,意图糊弄过去。按照常理,男人此时就该解释几句。
她这样的小伎俩如何能够糊弄王光宗?
王光宗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见她不答,还扯七扯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一脚就将人给踹到了地上。
钱立雪上一息还在男人的怀里,仿佛二人亲密无间。下一息肚子一痛,整个人飞了出去,然后肩背传来剧烈的疼痛。她捂着胸口,瞪大眼看着床上的男人。真的做梦也没想到前些日子温柔的谦谦公子说翻脸就翻脸,在新婚之夜就对她拳打脚踢。
王光宗余怒未休:“本公子问话,你答就是。”
“那我问的你为何不答?”钱立雪没法回答他,只能胡搅蛮缠到底,她心里委屈,眼睛一眨就落下泪来,“说是表姑娘,从头到尾都没有称呼我一声。我是你的夫人,是她的表嫂,她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嘛。”
鸡同鸭讲,王光宗愈发恼怒,一抬手将手边的枕头也砸了过去:“能不能听得懂话?本公子以为你只是出身不好,想到你还是个聋子,脑子还不好!”
钱立雪哭得泣不成声,一点做戏的成分都没有。她是真的伤心:“没成亲的时候你那么好,我真心觉得你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男人,可你……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我说什么也不嫁。”
“现在我送你回去也不迟!”王光宗说这话时,仔仔细细地上的女人,不放过她任何的动作和神情。
只见她诧异抬头,满是惊惧。
王光宗就想听她说找姐姐做主之类的话……可惜没有!
“你不能这么做,咱们白天才成亲,现在你把我送回去,王家会沦为城里人的笑柄,我是乡下姑娘,回乡下就行了,反正村里的人也不知道我在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可你不同,你们家祖辈都在这里,没有地方搬。”
闻言,王光宗质问:“你们姐妹根本就没有和好,对么?”
钱立雪硬着头皮道:“姐妹之间没有隔夜仇。你不能因为姐姐没有送我出阁,就断定我们没有感情。”
这话也有几分道理,王光宗若有所思,钱立妮还有个身份是未来的蒋家祖母,蒋府那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如果不是因为他娶了钱家姑娘,想要和蒋府扯上关系简直是痴人说梦!他又想到已经有不少人家在打全家最后一个姑娘的主意,到底还是起身下床,一把将钱立雪抱起放回床上。
“抱歉,我脾气不好,吓着你了。以后我问话,问什么你答什么,尤其是在我喝醉酒之后。”
言下之意,会发这么大的脾气纯粹是因为喝了酒。
钱立雪很想大闹一场,但她明白自己理亏,见好就收。轻轻抱住他的脖颈,哭着道:“我的腰背好痛。”
王光宗累了几天,今天应付客人更是疲惫不堪,不想折腾了,揶揄着笑道:“新婚之夜请大夫,会让人笑话的。”
这倒也是。钱立雪动都不敢动,接下来半宿痛得都睡不着,越想越怕,几乎哭了一整晚。
正如她不敢回答王光宗的问话一般,王光宗对于那个表姑娘的事情只字不提,明显也是有问题的。
都说表哥表妹天生一对。王光宗这样富裕的公子身边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开始她还以为这男人洁身自好。可方才他说自己经常陪客人喝花酒……不管陪客也好,自愿也罢,只要经常去花楼的人,就和“洁身自好”几个字一点都不沾边。
既然于男女之事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凭他的身份自荐枕席的人肯定不少,这样的情形下身边没有通房,定是有人管束着。
现在看来,多半是那个表姑娘了。
钱立雪快天亮时,心中无比后悔自己过去那些年里没有与堂姐好好拉近关系,不然,也会像这样被人为难。
姐妹之间感情如何,关系着王家未来几十年能不能赚到大笔钱财,这么大的事情压在心上。哪怕王光宗头天夜里睡得很迟,翌日还是天刚亮就醒了。
他怀疑钱立雪骗自己,因此,连带她敬茶的心思都没有,直接就出了门。
他坐着马车直奔内成,去找了上一次给自己生意做的蒋府管事。
蒋府的主子不多,所有的管事都可以去府里住。对于管事来说,能够住在主子的府邸,等于是主子心腹,这可是无限荣光,走出去别人都会高看一眼。
王光宗在偏门处等了许久,前去禀告的婆子回来,一脸为难地道:“您找的管事今日有事,不见客。”
闻言,王光宗心头一沉。
如果蒋公子真的将自己当做了连襟,哪怕是堂的,也不应该是这样的态度。大家族之间同气连枝,钱立妮总共也就只有两个妹妹,蒋玉安孑然一身,应该将妹夫们都拉到身边才对。凭他的身份,手指缝里漏一点,就能让妹夫们感恩戴德以他马首是瞻。互惠互利的事,没道理往外推啊!
唯一的可能,就是钱立妮根本就不在乎这两个妹妹。可又不对呀,如果不在意,蒋府的管事为何要给他甜头?
王光宗心里抓心挠肝似的,想要亲自面见蒋玉安求一个明白。但凭他的身份,根本就靠近不了。他不信邪,好不容易堵住了人,远远就被拦住了。
被拦住后,他心头不好的预感成真。实在不甘心自己筹谋了几个月的事情变成一场空,在蒋府护卫恼怒之前,他主动退走,私底下颇费了一番功夫,打听了钱立妮的住处,打算亲自上门问一问。
他心里烦躁得很,当日没有回外城,而是就近找了个酒楼住着。天不亮就去了钱立妮的院子拜访。
——意料之中的,他被拦在了门外。
王光宗必须要把这事情弄个清楚,因此,被拒绝入门后他并没有离开,坐在马车里等着。
他已经打听过了,钱立妮进城后就住在这个蒋玉安准备的院子里,没有乖乖等着嫁人,而是开始做生意。至于铺子和本钱……不用问也知道是蒋玉安给的。
其实他挺羡慕蒋玉安这种想宠谁就宠谁,娶妻不管家世,只自己喜欢就行的做法。
不过,据说钱立妮有几分本事,生意做得蒸蒸日上,刚开张呢,每日客似云来。
王光宗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外城,没有去那个铺子里看过。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底下人打听来的。在他看来,一个乡下长大的姑娘不会有多少本事。把生意做好,肯定还是沾了蒋府的光。
只看蒋玉安的面子,城里不少的人都会光顾。生意能不好吗?
就在他胡思乱想间,大门处有了动静,大门打开,华丽的马车出来之后,从他的另一个方向直接就走了。
王光宗站在马车上喊了几声,见那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立刻钻进车中,让车夫跟上。
这一绕就是三条街外,前面的马车停下,王光宗急忙喊了一声:“钱姑娘。”
生意的人都会看人眼色,也知晓分寸。王光宗不想做那讨人厌的,所以没有上来就喊姐姐。
楚云梨回身,看见是他,微微皱眉。
与此同时,铺子里的管事迎了出来:“姑娘,张老爷已经等了许久,想跟您谈一谈拿货到江南去卖的事。”
王光宗听到这话,心下惊讶,此处离江南足有千里之遥,如果不是东西真的好,没有人愿意冒这风险。
楚云梨随口吩咐:“价钱在卖价上降两成,如果能接受,定金交来,下个月底拿货。你去看着办。”
管事应声而去。
王光宗暗自咋舌,想着这乡下来的丫头果然不会做生意,但凡是运往外地的货物,那都绝不是小数目,这样轻慢,人家不要了怎么办?
楚云梨做生意向来简单粗暴,反正价钱开了,爱要不要。不然,整日都在跟人扯皮浪费时间。
“你找我?是为了拿货?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两个月的货物已经卖光了,你真想要的话,得两个月之后才能拿到,还有,我这里是先收货款的。”她话说得飞快,“当然了,大笔银子交易,你如果付了银子,我会给你写一张借据。日后凭借据拿货,如果拿不到,也有个凭证,你完全可以去告我。”
“我!”斜刺里冲出一个老爷递上一把银票,“我要定货。”
王光宗有些尴尬,人家这么忙,转瞬之间就已经做成了两笔生意,只看那老爷抓着的银票,至少上千两不止,哪怕只赚两成……这是最低的净利,如果这地方铺子没有两成利,那都是不划算的。
也就是说,只这一笔生意。她就赚了二百两,多半还不止!
人家忙着,他非要拦着说一些废话,换了他自己,大概都是要生气的。不过,拦都拦了,不问一下不甘心。
尤其这女人似乎生意做得不错,就更要弄清楚她们姐妹之间是否亲近,看自家能否从其中捡到便宜。
“钱姑娘,鄙姓王,是钱立雪的夫君。”
楚云梨恍然:“哦,是你呀。”
王光宗等了等,发现没有下文了。
面前的人并没有邀请他进铺子里坐一坐的意思,如果真的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亲堂姐妹,这很不正常。想到此,他心里一沉:“是这样的,雪儿她很不懂事,成亲的日子没有请你上门。今日我特意来道个歉。”
楚云梨明白他的试探,也懒得多言,只道:“我知道她成亲。不过我们姐妹几乎翻脸,她险些害我一生,日后你不必拿我当亲戚。”
换句话说,就是别打着她亲戚的名头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