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玉林转悠了两圈,顿住脚步道:“账本经不起查,现在做假账已经来不及了,毕竟,新的账本做旧容易被查出来。唯一的法子就是和玉安握手言和。这样,你再跑一趟村里,给他送些东西过去。他不是喜欢那个乡下丫头么,带点女人用的东西给她,不求她帮着说话,至少别跟着添乱。”
赵夫人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求蒋玉安,心里抵触得很:“哥,我脸上还有伤呢,这种时候不宜出门,要不你自己去吧?”
“这假账做了容易看出来,但我还是要试着做一做呀,在他回来之前得把家里的事情都安排一下。让底下的人对他尊重一些,再找人把他的院子修缮一番。想要和好,我得拿出诚意来。”蒋玉林烦躁得很:“谁让你去乡下的?要不是你不会说话惹恼了他,也不会落到这个份上。”
兄妹一人从当初双亲离世后互相扶持,一路走到今日。蒋玉林在妹妹面前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
可赵夫人听了,心里颇不是滋味:“说到底,我都是嫁出去的人了。蒋家的事情也轮不到我插手,要不是担心你,我何必去讨人嫌?”
她起身就走。
恼归恼,她到底还是放不下,如果哥哥被赶出了门,或是蒋玉安手段高超,查出了这些年来哥哥有意害他,到时哥哥多半不能平安脱身。
她不愿意照顾侄子,可要是哥哥没了,她也不能真的不管。再说了,这些年她能在赵家肆意妄为,人家看的也是哥哥的面子。
于是,赵夫人离开两天之后,又回到了村里。
最近村里人都在准备秋收,这一段时间家家都挺空闲的。
钱立雪在娘家就没怎么干活,嫁到夫家还是新妇,暂时也没人使唤她,她一天都没什么事做,两家离得近,几乎每天都要跑一趟。
赵夫人来的时候,她正陪着亲娘在河边洗衣。
现如今没人敢使唤楚云梨,家里所有的事情都落到了孙氏身上,不说做饭打扫喂猪喂鸡这类杂事。这么热的天,家里的每个人每天都要换下衣衫,一个人洗的话得耽搁大半天。
孙氏忙不过来,小柳氏又不敢使唤婆婆,可不得自己上么。她一边洗,一边数落着孙氏母女,没锤一下,都像是锤到母女俩身上一般,下手特别狠。
钱立雪蹲在她旁边:“家里的衣裳都是他娘洗的,我不想碰,这些活儿,只要一碰,粘上就甩不掉。”
小柳氏赞同:“别太懒了,吃完饭帮着洗一下碗。”
“不干!”钱立雪一口回绝。
“你这丫头,家是一家人,东南肯定会心疼他娘,到时嫌你懒,日子还怎么过?”小柳氏苦口婆心。
钱立雪笑了:“他对我挺好的,等到真的不高兴了,我再干也不迟。”
这话也对。
母女俩正说着呢,忽然看到不远处的村口有华丽的马车过来,离得远,只能看到玫红色。
“好像是赵夫人来了。”钱立雪立刻跳了起来:“她绝对是来找钱立妮的麻烦,娘,我们回家吧。”
母女俩紧赶慢赶,到家时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一人对视一眼,按理来说,赵夫人应该是来找娘家弟弟的,就算到村里,也不该到钱家来呀。
院子里只有孙氏,她是个少言的,只顾着端茶倒水。
赵夫人阻止都不能。
小柳氏进门,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夫人,妮子她去山上了,说是去摘野果子,我这就让人去叫她回来。”
摘野果子是真的,楚云梨见这周围没有人采药,想去看看有没有珍稀一些的药材。
“不用,我来得唐突。”赵夫人哪怕心里再不高兴,人在屋檐下,面上神情也是缓和的:“听说她和我弟弟定了婚事。我一开始接受不了,说了一些难听的话。今日是赔礼来了,以后是一家人。还请她原谅我一次。”
钱立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努力睁大眼睛,想看一看这是不是那个在镇上茶楼里对她各种嫌弃说话也不客气的赵夫人。
是!
除了打扮不同,脸上的伤还没痊愈外,简直一模一样。
尤其是那个伤……谁挨了打,还会备一大堆礼物来感谢凶手的?
楚云梨刚到村里,就听说有贵客上门。因为蒋玉安请了村里的人做短工,又捐了十两银子。加上他对楚云梨态度被所有人看在眼里。因此,以前不怎么跟钱立妮打招呼的众人,对楚云梨特别热心。
她含笑谢过,带着背篓进了院子,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赵夫人。
赵夫人似乎很嫌弃院子里的摆设,虽然是坐着的,却只愿意挨着石凳子的边缘。看见她进门,霍然起身:“钱姑娘,我……我家弟弟跟你定了亲,你就是我的弟媳。这件事情太意外了,上一次我一时接受不了,所以说了些难听的话。回去之后我反思了一下,觉得是我的不对,所以特意给你送了些东西来。”
楚云梨颔首:“喝茶了吗?”
孙氏可算是找着话了:“喝了,我倒的。”
楚云梨点点头:“天色不早,我就不留客了。”
赵夫人要去蒋玉安的院子,也没多留,当即告辞离去。从头到尾都带着浅浅的笑容,不见一丝不悦。
马车都走了,钱立雪还没回过神来,她看向母亲:“娘,这是真的吗?那么凶的人也会笑?”
小柳氏面色复杂地看着侄女。
当初她婆婆带着女儿去见过这位赵夫人,那真的是一个眼神就让人自卑,好像她们祖孙是茅坑里的石头一般惹人嫌弃。
这么难搞的人,却对侄女客客气气,挨了打也不计较。
“雪儿,天不早了,你回去吧。”小柳氏决定要好好跟侄女儿相处,不过这话就不用跟女儿说了。
钱立雪恍恍惚惚,走到一半,忽然想起来自己方才在路边掐的野菜还在,又掉头回去……不拿不行,拿了这把菜回去,好歹算是干了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