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继良没想到张六娘防备自己到这种地步,好说歹说,最后让门口的人陪着自己一起进,他也保证不打扰两个孩子进学,这才得以进门。
兄弟俩以前没有读过书,最近刚开蒙,玉平还好,在一众学生里并不显眼。玉林比其他孩子大几岁,坐在那里高出一截,老远就能瞧见。
看见两个孩子摇头晃脑跟着夫子念书,范继良有些恍惚,以前家里的日子算是衣食无忧,但他也从来没想过要送孩子读书……这可是个无底洞,他供不起。或者说他不愿意让稍微好一点的日子又变得揭不开锅。当初玉林六岁时,六娘还提过一次送孩子进学,他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
原来六娘的心意一直没变。
原来母子几人离开他之后能过得更好。
范继良心中苦笑,可想到纠缠不休的何富贵,心里又是一阵厌烦。
玉林若有所感,回过头看到院子里的父亲,脸色当场就变了。他起身,跟夫子告假,很快走了出来。
“爹,你来这里做甚?”
“我有话要跟你说。”范继良左右看了看:“门口的人不让我们父子见面,我先出去,你一会儿出来找我。”
他不等儿子多问,抬步就走。
玉林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又怕事情和母亲有关。没考虑多久就跟出了门。在他看来,这是自己的亲爹,父子之间说几句话而已。父亲总不会对自己下黑手。
父子俩到了偏僻处,范继良做出一脸为难模样:“玉林,你是个乖孩子,从小到大都没让我和你娘多费心。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又在读书……读书能明理,我一想到这事就高兴。”他叹了口气:“最近我遇上了一点难事。”
玉林满脸戒备,强调:“我没有银子。”
其实有一点,三五两还是拿得出的,但给了父亲,父亲拿去也没花在自己身上,而是给别人还赌债。尤其父亲还为了那个女人不要他们……他没这么大度。
“我不要银子。”范继良低声将何富贵的无耻说了一遍:“他非要找个孩子一起才肯离开客栈,我也实在是没法子了。你陪着他回去,然后悄悄溜回来。等他回了家,我再找法子对付他,让他再也不敢到城里来,好不好?”
见儿子似乎在考虑,他强调道:“就耽搁你三五天。”
玉林飞快道:“我要跟娘说,她答应了,我就去。”
范继良:“……”
告诉了张六娘,事情肯定不能成。
“你先跟我走吧,回头我让人告诉他一声,主要是何富贵走得急……”
玉林又不傻,立刻就察觉到了父亲话里的不对劲,一开始说的是何富贵不愿意离开,现在又说他走得急,到底哪句是真的?
他转身就走。
转身之际,余光瞥见父亲要伸手来拉人,他吓得拔腿就跑。
范继良追了两步,不过眨眼之间,儿子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玉林没有回去读书,而是跑去找母亲。找到后立刻就将此事说了。
楚云梨气笑了,看天色还早,又把玉林送回了夫子那里,出门时给了守门的人一两银子,让他千万将范继良拦在门外,并且只要他来过,就告诉自己一声。
守门的人几个月才能得一两银子的工钱,说实话,在这坐着赚的钱还不如去给人做工呢。不过是坐在这门口能跟着学几句,似乎能沾染几分书卷气,来往的人也怕别人嫌弃自己粗俗,对他客客气气,少赚了银子能多得几分尊重。如今有人捧着银子上门,当然忙不迭答应下来。
楚云梨直奔客栈。
荷花看见她,满脸的害怕:“你来做甚?”
楚云梨见她挡在门口,一把推开了她,直接往里走,稍微一想就往阁楼上去……何富贵肯定不愿意住大通铺,范继良也舍不得拿客房给他住,多半住在阁楼上。
荷花追到了后院:“你要去哪儿?”
“听说有人惦记我儿子。”楚云梨头也不回:“我要是不出面,那混账玩意怕是以为我们母子好欺负。”
她噔噔噔上楼,一路不停歇,直接踹开了阁楼的门。
何富贵躺在床上,只穿了一条中裤,满是黑毛的腿摇啊摇的,地上扔着一条裤子,看见门口的人,邪笑着道:“范继良睡了我媳妇,我再睡他媳妇,很公平。本来以为没机会了,没想到小娘子还会自己送上门来。小娘子是不是夜里一个人闺中寂寞……”
楚云梨进门往床边走,顺手扯起桌旁的椅子,抬手就砸。
一翻动作干脆利落,还不忘骂道:“你祖宗在地底下寂寞,去找他们睡啊!”
何富贵看她凶巴巴的模样,刚想要躲,却已经来不及。只见椅子朝着自己落下,下一瞬,肚子和大腿传来剧烈的疼痛,痛得他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楚云梨砸完了一下,并未收手,继续狠砸:“打我儿子的主意,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她动作又快又猛,何富贵想要躲,根本就躲不开。拼尽全力滚了两滚,好像刚好滚在椅子底下,痛得他龇牙咧嘴。一开始还强忍着,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求饶道:“姑奶奶别打了……我不敢了!”
楚云梨没收手,愣是把人打的哭爹喊娘,后来喊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才将椅子往外一扔。
摇摇欲坠的椅子落在地上,瞬间就碎成了好几片。
追上来的荷花缩在楼梯角落,吓得瑟瑟发抖。
太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