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老寒腿本来就已经挪动不了了,再不盖被子,到时坏了彻底变成个瘫子,谁伺候我?”头发花白的妇人瞪着对面之人:“难道你会来伺候?就你那个自私自利的性子,每次吃肉就你抢得最凶,有了好东西你都是最先拿到的,脏事破事一样不沾,我可不敢指望你。”
“我是能走得动,我要干活伺候你们这一大群啊!”年轻一些的妇人叉着腰:“我要是冻着了,你们只能饿肚子。张大娘,我的话有没有道理?”
婆婆的娘家姓张,这里面的人有喊她大娘的,有喊她婆婆的。她并不在称呼上计较,这会儿只觉得头疼。
楚云梨在门口听了半晌,活得跟人精似的她立刻就看出了问题。两人确实是在吵架,但也是在要东西。
两人都不能冻,被子只有一床,那就只能添被子!
婆婆正觉得为难呢,一抬眼看到门口的人,顿时大喜:“九娘,你来了。”她想要起身,奈何腿不太听使唤,站起就倒了回去。
楚云梨如今也是腿脚不便,缓缓挪了过去:“婆婆别动!”
那边吵架的四个妇人都看了过来,除了那个瘫在床上的,三个还能挪动的都过来准备搀扶楚云梨。
“你们都歇着,我自己走得动。”
饶是如此,几人也还是争先恐后地扑了过来,仿佛楚云梨是个香饽饽。
“九娘,你一路辛苦,又受着伤,别强撑着。”
最先赶到的妇人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来扶。
楚云梨抬手避开她,道:“我想和婆婆说说话,你们能不能……”
“刚好你来了,也为咱们评评理。”瘫着的那个妇人大声道:“我这腿都已经不成了,夜里还没有被子盖,她们比我声音大,我都说不过。”
剩下的三人又开始吵,各有各的理。总结起来就是:变天了,她们衣衫单薄,必须要盖被子,可被子又不够,谁都不想生病。
“买点被子吧。”婆婆提议:“九娘,你说呢?”
楚云梨垂下眼眸:“婆婆,确实应该买被子,但银子紧张,我还受着伤,需要看大夫,夫人只是给了我们地方住,人不能得寸进尺。咱们能有个不用付租金的落脚地已经很好,绝不敢再要更多。所以,能省则省吧!”
婆婆欲言又止,其中一个姓柳的妇人沉不住气:“你不是有三百两么?就花光了?”
楚云梨一脸惊奇,她就说这些人为何要在这里闹婆婆,原先她们可都是给什么吃什么,特别好搭待。合着是听说了她有三百两的事啊。
应该是婆婆说漏了嘴。
“没了!”楚云梨无奈:“在路上被人偷了。”
四人:“……”
她们根本就不相信,实在是潘九娘满脸平淡,不见沉重难过之态。
不是三个铜板,那是三百两银子啊!
柳氏试探着道:“九娘,我们跟婆婆住了这么多年,就跟家人一样,你可别诓人!该不会是你不想把银子拿出来给我们花所以才编了瞎话吧?”
“是又如何?”楚云梨看得出来,这十几个人中有真真切切感激婆婆的,却也有好几个跟银老头一样贪心不足得陇望蜀。
此话一出,四人都呆住。
瘫着的妇人林氏尖叫:“潘九娘,我们照顾你婆婆这么多年,每次她一生病,满院子的人忙前忙后,如今你翻了身,可不能忘恩负义。”
楚云梨呵呵冷笑:“忘恩负义?这个词用得好,看不出来你还这般有文采呢。”她沉下了脸:“好叫你们知道,是婆婆收留了你们,才让你们有片瓦遮身,有糙米粥饱腹。说难听点,婆婆有我这个在贺府做丫鬟的孙女,还怕没有人照顾?若不是你们这些拖油瓶,我这些年不至于这么辛苦,婆婆也不至于过得如此简朴。”
说简朴都是好听的,婆婆只是每天喝两碗粥勉强苟活而已。事实上,凭着潘九娘拿到的工钱,婆婆完全可以过得很好。
楚云梨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带着婆婆单独住,本来想着到了郊外之后循序渐进让这些人慢慢接受事实,不让他们去抵触心理,进而怨怪婆婆。现在看来,这番小心翼翼纯粹是多余。
“婆婆,先前我已经跟夫人提过要单独伺候您,山腰的院子已经准备好了,您这就跟我一起离开吧!”
这话一出,几人都傻了眼。
尤其是林氏,她满眼的急切:“婆婆走了,我们怎么办?”
“干活就有饭吃,总归不会让你们饿死的。”楚云梨说完这句,转而看向送她过来的管事:“还要麻烦你将我们祖孙送到山上去。”
管事颔首:“走吧!”
祖孙两人离开,院子里几人想要阻止,而方才藏在屋中没想冒头的一群人坐不住了,纷纷探出头来:“九娘,你不能丢下我们啊!”
楚云梨早就察觉到屋中还藏着不少人,这也是她下定决心立刻带走婆婆的原因。四人在院子里唱念做打,目的是逼迫婆婆买被子,他们从头到尾都不露面……比这出面的几人更可恶。坏事不出头,好处没少拿。
当然了,也有些人实在挪不动,想帮忙也有心无力。
楚云梨曾经帮过不少人,自然知道这人有千面,不是每个人都知道感恩的。而婆婆收留人看的是对方可怜与否,并不在乎品行,对于这样的结果,她并不意外。
管事扶着婆婆上马车,楚云梨回头看向院子里众人:“我若是想丢下你们,你们现在还住在城里的破院子里,这房子比那破院子要好得多,吃的也比原先好太多。做人别太贪心,谁要是敢到山腰来找我们的麻烦,就做好被撵出去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