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花有重开日(7)

我等你,很久了 咬春饼 4268 字 11个月前

温以宁的不耐渐渐转为不悦,虽不再回话,但这个沉默的气氛像是插了钢筋水泥,较着劲,硬的很。江雪连知道她是借题发挥,清了清嗓,讨好道:“我去楼下买香烛,多买点,顺便带点菜,你要饿了,冰箱里有苹果,我给你洗一个呗。”

江连雪就这点好,性子虽急,遇事不服软,但眼力灵活,能屈能伸这个词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别去买了,出去吃。”温以宁习惯了这样的相处,罢了。

她从冰箱里拿出苹果,洗干净后放到刚才擦干净的桌面上,然后退后一步,稍稍抬起眼睛。

桌面靠墙正中央,黑白照片镶在同色系的木框里,女孩儿的眼睛很漂亮,静态之下也能感受到它们在闪耀。温以安很少自拍,也很少出去玩儿,所以当初选照片的时候余地有限,这是她高三那年的证件照,原片是红底白衣,扑面的青春气,当时江连雪不同意,说人都死了,选个深沉点的。

但温以宁还是替妹妹选了这一张。

十八岁很好,美好的一面就以另一种方式长存吧。她想。

出门前,江连雪以最快的速度化了个妆。她到年底才满四十五岁,又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的那类不老面相,稍作装扮就很惹眼。她要吃湘菜,风风火火地点了四五个,合上菜单说:“你团个券,美团上有,100-30新用户还有折上折,上回跟你秦姨来吃过,划算。”

温以宁倒着水,手机就搁一旁。

江连雪端起热茶,吹了吹气儿,眼皮也没抬,“今天周三,你不上班有空回来?”

温以宁嗯了声。

江连雪也嗯了声,带刺儿地说:“那种死贵的城市有什么好待的,你挣两万一个月又怎样,一年也付不起一个厕所的首付,压力大内分泌失调,不到四十就不来月经也是很有可能的——辞了拉倒。”

温以宁听到后面四个字,挺无语。

“呵,”江连雪不解释是如何看出来的,越发不屑:“我觉得你脑子是抽了,放着好好的翻译工作不要,跑去上海瞎折腾。累不死你。”

又来又来。温以宁最烦这事,“你能不提了吗?”

“我不提谁提?错了还不准说?”江连雪上周做的指甲已磨损了颜色,艳红艳红的,跟她此刻的情绪似的,“你那复旦白读了,过两年奔三十,要什么没什么,可把你给能耐的。”

温以宁低着头,不说话,手指戳着美团一下一下使暗劲。大概安静了五六秒,手机突然被抽走。江连雪起了身,把她屏幕按熄,窝火道:“算了算了,我付钱。下个月不要给我打钱了,等你找着工作再说。”

总之,一顿饭吃得不太痛快。

温以宁第二天就得走,大清早的天都没亮,江连雪这种牌桌赌后基本就是日夜颠倒型,不可能早起。六点四十回上海的高铁,差点没赶上,温以宁找到座位坐下后还在喘气,她从包里拿纸巾,一打开,愣了下。包里一沓红钞|票,不遮不掩地丢在里面,倒挺符合江连雪随心所欲的性子。

少说也有两千块,下个月的赌资估计全贡献出来了。

到站的时候,温以宁收到短信,江连雪:“育人小学招英语老师,找不着工作回来算了,来回折腾车费不嫌贵啊,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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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多到公司,繁忙景象一如往常。不过每走几步落下背影,后边总会有几双眼睛瞟过来。

温以宁是来辞职的。

满打满算在这公司待了两年,但自己的东西不多,水杯纸巾几瓶维生素,一个袋子就能搁满。她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几个跟过她的小员工要进来送别,温以宁冲他们摆摆手,便都止了步。收拾到一半,门口脚步声齐整,三个保安走了进来,后头是高明朗。

高明朗右脸还能看出红肿,温以宁那天下手不轻。他心里记恨,指着说:“重要岗位的离职牵扯太多保密信息,按规章制度办事,给我看好了。”

这事儿做得挺恶心,温以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是为公司拿下过几个口碑案子的人。高明朗瑕疵必报,也就不顾忌什么人情脸面了。

保安翻她的东西,一件一件地看,连保温杯都拧开盖检查里头装东西了没。同事们先是窃窃私语,然后皱眉摇头,个个义愤填膺却谁也不敢吭声。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高明朗也不拦着,故意的。几个保安搜刮一顿无果,不过不重要,羞辱到了就成。高明朗语气还挺和善,“我一直就很看好你,可惜了,咱俩没有师徒缘。”

温以宁没他那么假,逮住机会不想让他痛快,点头说:“孽缘要了也闹心,好事,没什么好可惜的。”

她边说边打开左边的柜子,把里面十几本荣誉证书搬了出来,这是这两年的功勋章。温以宁把它们塞到高明朗手里,“我认认真真地来,清清白白地走,问心无愧。——麻烦丢一下垃圾桶。”

然后留了一个洒脱的背影,没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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