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禾横目扫过去,“你在这儿仗谁的势啊?
都是半斤八两的玩意儿。”
吃瓜群众在听完这番话后,舆论矛头又对准了周正安和金小玉。
眼见场面就快收不住,朵姐走过来,扬高声音正儿八经地问:“陆总,请问需不需要报警?”
一听“报警”两字,周正安和金小玉齐齐紧张。
陆悍骁沉声静气,有意将选择权交由当事人。
以这一对奇葩夫妇的尿性,在离婚这么关键的时刻,肯定不会自惹麻烦,于是选择了私下和谈。
朵姐麻利地吩咐下去,让就在附近的协议酒店马上安排一间套房。
十分钟后,陆悍骁陪着周乔,和周正安、金小玉齐坐一屋。
说是和谈,但两人习惯性地随时随地地骂起来。
周正安揪着周乔这个事为理由,把金小玉做母亲的义务批判得一无是处。
金小玉也不是软柿子,拍案而起跟他正面杠,“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
踩着这个就能原地高潮是吧?
把那个狐狸精给我叫出来,我让你俩浸猪笼!”
周正安凶回去:“家业都是我挣的,你扪心自问做了些什么?
家没给我管好家,生意上的事也在帮倒忙,现在你要坐享其成?
想得美。
我呸!”
金小玉双手叉腰,“我呸呸呸!”
周正安骂:“你这个疯婆子!”
周正安气得一脚踢向玻璃茶桌,奈何这桌子是固定于地的,纹丝不动,反而让他脚尖爆痛。
金小玉哼声:“贱人自有天收。”
面对这一团鸡飞狗跳,沉默坐在一旁的周乔,把头放得更低。
陆悍骁挨着她,坐在沙发扶手上,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握得更紧,然后放开,起身。
“二位,吵过瘾了没?”
金小玉和周正安都不说话。
陆悍骁点了下头,“看来词汇贫乏,也想不出什么新句式了。
行吧,我来给伯父伯母总结一下,顺便颁个奖。”
他转头,对着身后的人说:“周乔,陈清禾在外面等,你先和他去喝点儿饮料。”
直到门关紧,房间里就剩他们仨。
陆悍骁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说实话,我特别不愿意当长辈的调解员,你们闹上新闻联播都跟我没关系,但是现在有了周乔,我没办法不管。”
周正安愤懑:“我女儿小,不懂事,你三十岁了,生意做得这么大,也跟着不懂事?”
陆悍骁道:“懂不懂事不是你说了算,这个发言权只有周乔有。”
“你别忘了,周乔是我女儿!”
“所以我现在,心平气和地跟您说话。”
陆悍骁丝毫不让,“我话就撂在这儿了,你们离不离婚,财产怎么分,我都不关心,但这些破事,谁再拿周乔当枪使,我一定百倍奉还。”
陆悍骁声色俱厉、毫不留情,“说白了,我对你们的态度,取决于你们对周乔的态度。”
就这么简单。
周正安和金小玉谁都不言,两人心里清清楚楚,陆悍骁是实实在在的背景子弟,他要想搞事情,保准闹出个天翻地覆才罢休。
陆悍骁目光落向金小玉,“伯母,麻烦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小厅,陆悍骁站在落地窗前,一派闲适地拿出手机,十分钟前,陈清禾已经把照片发了过来。
他划拉了两下,六七张照片张张清晰。
陆悍骁直接递给金小玉,示意她自己看。
还只看了个开头,金小玉的眉毛差点儿没跳起来。
陆悍骁静观她的脸色一分分变得难堪,才说:“巧了,我朋友是这家公馆的股东,那天有缘看见了伯母,不得不说,伯母您眼光过硬,身边这位小兄弟出场费排前三,过夜更贵。”
金小玉手在发抖。
陆悍骁把手机从她那儿拎回来,“说真的,我特别佩服您和伯父,怼起人来那么理直气壮,心理素质一等一。”
“你想干什么?”
金小玉终于忍不住了。
“不干什么,就是提醒伯母,大家都是半斤八两,谁也没比谁高贵,我能弄到这些照片,伯父一定也有机会看到。”
离婚官司在即,她的材料已经全部提交,较之周正安的优势,是她握有对方确凿的出轨证据,如果周正安拿到这些照片,形势一定急转直下。
“我只要你保证一点,不许再让周乔掺和到这堆破事里。”
陆悍骁说,“她考研已经失败了一次,之前怎么样我管不着,但现在,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让她输!”
酒店茶阁,周乔望着面前的菊花茶,半天没动一口。
对面的陈清禾也是个聒噪的哥们儿,为逗她开心,把手机上的绝版丑照逐一给她欣赏。
“这是年前在哈尔滨,我退伍了,他们来接我,顺便尝试了一下冬泳。”
陈清禾手指划开下一张,几个帅逼趴在冰块上,强颜欢笑,牙齿打战。
“这是他小时候的艺术照哈哈哈。”
周乔一看,惊呆了。
四五岁的陆悍骁,婴儿肥还未退去,脸上肉肉的,眉心一颗美人痣,头上戴着皇冠头纱,胭脂绯红,嘴唇上还是中国红的唇彩。
这……陆小公主的气质原来从小就具备了。
陈清禾解释道:“他们家体质很奇特,生的全是男孩儿,超级阳刚。
陆老太太那会儿天天求神拜佛,想让陆家有个女娃儿,但一直没遂愿。
陆老爷子的书房里,挂满了鸡毛掸子,别误会,不是用来揍人的,而是谁不听话,就扯一根鸡毛挠他脚掌心,让他笑亡。”
周乔终于笑了起来。
陈清禾迅速举起手机,“咔嚓”拍下她的笑脸,然后发微信给陆悍骁:“我已成功将你姑娘逗笑,圆满完成任务,老板,付钱。”
对方秒回:“转账金额10000”。
陈清禾把手机屏幕对着周乔晃了晃,“一掷千金就为了博你一笑。”
这时,周正安和金小玉一前一后出了电梯,直接往这边走来。
陈清禾起身避让,周乔下意识地起身,她已经养成了,看到父母就紧张的毛病。
三人沉默落座。
周正安和金小玉依旧相看两厌,缓了缓,周正安先开口:“乔乔,爸爸晚上就回遥省,公司还有些事要处理。”
金小玉也接话:“妈妈也是。”
顿了下,她继续,“你好好考研,这段时间,妈妈不会再让你分心。”
“爸爸也是。”
周正安道。
周乔抬起头,有点不可置信。
这……算是妥协和解了?
“妈妈也反思了一下,确实不应该影响到你,学习很辛苦,你自己注意身体。”
金小玉说,“大人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
周正安掏出钱夹,“这是五千块,你自己放身上用,不够的话,给我打电话。”
这个场景,从未在周乔的设想范围内。
简短有效的交代完后,周正安先行离开,金小玉也敷衍地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走了。
周乔心里清清楚楚,爸妈各有各的生活,基本上,以后是不会太管自己。
但能换到今天这样一场平和的散局,真的已是最好的结果。
片刻之后,陆悍骁与陈清禾一块过来。
他直接揽上周乔的肩膀,看着桌面一沓红票票,语气夸张:“我女朋友太直接了吧?
我可事先说明啊,我是有骨气的男人,只卖身,不卖艺。”
陈清禾吐血,“骚。”
周乔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看向他,“你要钱吗?
都拿去好了。”
“要要要。”
陆悍骁一点也不客气,捞起票子,“毕竟拿了你的钱,我就是你的人了。”
陈清禾一身鸡皮疙瘩,“得嘞,我撤了。”
他溜得飞快,陆悍骁对周乔说:“走吧,我们也去吃点儿东西。”
两个人没开车,就在附近找了个西餐厅随便吃了点儿,然后手牵手在街头轧马路。
今晚的气氛有点儿奇怪,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
像是有感知一般,每每路过一家酒店,陆悍骁的脚步便流连忘返地变慢。
他一慢,周乔就紧张地拖着他快步往前走。
陆悍骁不情不愿地跟在身后,舔了舔嘴唇,望着她的背影心里躁动难安。
大半条街都快走完了,简直不能再忍耐。
陆悍骁耍无赖地突然就不走了。
周乔回头,咽了咽喉咙,问:“怎么了?”
他说:“我没吃饱。”
“那我们再去吃点儿夜宵?”
“好啊。”
陆悍骁嬉笑道,“我最爱吃夜宵了。”
话毕,他拽起她的胳膊往右一拐。
周乔惊呼:“这是宾馆!”
“宾馆也有夜宵。”
没毛病。
“哎!”
周乔微挣,挣不开。
索性蹲在地上,被陆悍骁扯着往前滑行。
他力气是真的大,那股呼之欲出的流氓本性已经不打算藏掖着了。
周乔被他生扯硬拉,走到了前台。
陆悍骁说:“给我开间房。”
老板“哇哦”一句,声音有点娘:“抱歉啦,单间已经开完了,只有双人间了哟。
不过没关系的,我们双人间的床也是很大大的哦,特价只要八十八哦。”
陆悍骁说:“行。”
拿了钥匙,他又拖着周乔直奔房间。
“嘭”的一声,门关上。
周乔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墙边,眼巴巴地望着他。
陆悍骁胸口起伏,呼吸急促,一步步向她靠近。
“陆悍骁。”
周乔退无可退,“我……我们先吃夜宵好不好?”
“对我来说,一日三餐都是你。”
陆悍骁喉结滚动,眼底有浪在翻涌。
周乔更害怕了。
两个人情不自禁地向床上倒去,但——
“嘭”的一声巨响,床板承受不起重量,轰轰烈烈地断成两截儿。
意不意外?
刺不刺激?
陆悍骁瞬间吓到,痛心疾首地望着一地狼藉,然后咬牙切齿地暴吼:“老板,你开的什么破店!”
眼见着陆悍骁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周乔费劲儿地从塌陷的床板里爬起来,拽住他的胳膊说:“你干吗去?”
“砸店去。”
“别闹了。”
“谁闹了,这不是逗我呢!”
陆悍骁怒气腾腾,小霸王啥都可以忍,唯独不能受侮辱。
他刚拉开门,一个老太婆颤颤巍巍地迈着小碎步,口里念念有词:“谁叫我啊?
哎哟,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是不是你们叫我啊?”
陆悍骁皱眉,“您谁啊?”
“我是我儿子的妈。”
“……”
这不是废话吗。
这时,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是老板,“出什么事儿了呀?
在楼下就听到响声,哎呀,现在的叔叔比年轻人还猛烈呢。”
老板小碎步“嗒嗒嗒”,刚走到拐角,就被陆悍骁一个擒拿手抓住了衣领。
“你才叔叔,你全家都是叔叔,去你的!”
老板眨巴眨巴双眼皮,没料到客人站在走廊,他不明所以,“怎么了嘛?”
陆悍骁头顶三把火,吼道:“丫的奸商!你买的什么床啊?
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
老板看向房里断裂的床板,惊恐地双手捂嘴,“我的天啊!”
惊讶完之后,他又看向周乔,“你的腰还没断呢?”
陆悍骁挡住他的视线,双手叉腰气势汹汹,一副“今天我跟你没完”的架势。
老板赔着笑脸解释:“实在不好意思,床昨天晚上出了点儿毛病,联系师傅要明天早上才能来修,所以就做了特价处理,八十八块一晚,放在这市中心可找不出第二间了。”
“特价房怎么了?
八十八怎么了?
它们难道没有尊严吗?”
陆悍骁指着老板,“你别给我歧视特价二字,都赖你,你这个大坏蛋!”
“……”
这骂人的画风怎么有点不对劲儿了呢?
一旁眯着眼睛找了半天焦距的老板妈妈,“哎哟哎哟”直叹气,不停地冲陆悍骁摆手,“娇娇不是大坏蛋,他是小坏蛋,你不要搞错了呀。”
陆悍骁一言难尽,这真是一家神奇的宾馆。
老板说:“这样好不好,我房间干净呢,给你支一张一米五的席梦思,就当是补偿。”
“补你大爷,退钱!”
陆悍骁又热又恼,解开衣扣不停用手扇风。
闹了一顿,最后他揣着耻辱的八十八块钱,牵着周乔丧气地出了宾馆。
临走前觉得不解气,陆悍骁拍了个店名,发到微信群里。
俩字:黑店!
黑完之后,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夜色街头,一阵风吹来,简直人生凄苦,怅然若失。
周乔双手环在胸前,看着他的背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陆悍骁都快哭了,转过身,委屈地抿着唇,然后双脚一跺,“你这个大坏蛋!”
周乔笑得肚子疼,蹲在地上肩膀颤抖。
陆悍骁无语望天,挤出一句:“我都快三十岁了。”
周乔偏着头,笑着说:“没关系呀,最美不过夕阳红。”
“我就是傍晚六点落山的太阳,就算还有点儿阳光,那也不叫灿烂,而叫凄惨的火烧云。”
陆悍骁“靠”了一声,纳闷道,“明天我要去看心理医生。”
周乔站起身,走过去哄他:“行行行,明天我陪你去好不好?”
“不好。”
陆悍骁说,“万一功能丧失,我就变成糟糠之夫了。”
周乔听得面红耳赤,“喂。”
“不想跟你喂。”
陆悍骁很受伤,“臭周乔,大坏蛋。”
弄了这么一出,什么花好月圆的兴致也没有了。
两人打车回公寓,齐阿姨早早地回来,正在厨房煮夜宵。
“快洗手,今天的酒酿丸子比悍骁还好吃呢。”
齐阿姨心情颇好,在厨房一边忙活,一边用手机放歌听,那曲子十分熟悉,正是中国名曲《夕阳红》。
陆悍骁可烦,跟把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冲过去,“齐阿姨,大坏蛋。”
然后又突突突地跑开了,“我不跟大坏蛋玩。”
齐阿姨脑袋顶上三个问号。
周乔走进来帮忙,解释道:“陆哥今天心情不太好。”
齐阿姨愁容满面,“我凭本事跳舞听歌做饭饭,为什么要骂我大坏蛋?”
声音已经压得够低,但陆悍骁还是听见了,理直气壮地在客厅里嚷:“你凭本事坏,为什么不能骂?”
齐阿姨才不理他呢,把手机的音量调到最大,重复了一遍“最美不过夕阳红”。
周乔走出来,“行了行了,别闹脾气了。”
她站定在沙发背后,弯腰环上陆悍骁的脖颈,飞快地往他脸上亲了一口,小声说:“别生气了,好不好?”
陆悍骁侧头,提要求:“再亲一口。”
周乔顺从地贴上去。
陆悍骁噘着嘴巴,哼了一声,还是很傲娇嘛。
“你不是说了不生气吗?”
周乔无奈。
“这不叫生气,这叫发脾气,刚才那一口,是让我不生气,现在我要发脾气,举一反三,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周乔笑得要死,伸手就往他脸上揉。
揉完之后,她又在他脸颊上连亲三口,亲完后飞速闪身。
陆悍骁坐在沙发上,摸着发烫的脸颊,然后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裤子。
“嗯……明天不用看心理医生了,功能还是挺正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