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乔赶紧制止,“我还想多活几年。”
“那是。”
陆悍骁接着话道,“毕竟咱俩还没开始谈恋爱,死了多可惜。”
“……”你这么能说,现在就去死好吧?
到农场前,周乔还是在加油站的洗手间里,换上了陆悍骁给她买的衣服。
大小合身,样式简单但质地很好,她一出来,陆悍骁就瞎嚷:“天,仙女降临加油站呢。”
周乔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拉开车门坐上去。
陆悍骁戴着墨镜走来,趴在车窗上笑着递进一瓶水,“瓶盖已经拧开了,美少女,赏我一个电话号码呗。”
周乔没绷住,笑着伸手敲他的头,“走开一点儿,我对毛过敏。”
“知道你不喜欢毛多的。”
陆悍骁凑近,小声神秘地说,“我腋毛和腿毛都刮干净了,巨滑巨嫩,不信你摸摸。”
话说完,他就飞快退出老远,周乔的手够不着,指着他横眉怒对。
加完油继续上路,十五分钟后到达农场。
陈清禾一帮人见他俩下车,群魔乱叫:“哇哦,情侣装!骁儿你骚出天际了!”
周乔脑袋冒汗,迟迟不肯往前走。
陆悍骁低声呵斥:“再不走,我就牵你的手了啊。”
周乔怕了他,只得服从地跟在他身后。
陶星来见到她,可受伤,忧伤道:“天啊,你竟然也是沉迷男色的女孩子。”
周乔赶紧摇手,“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是被他绑……”
陆悍骁直接把人拖走,“我家姑娘不懂事儿,乱说话大家别介意。”
然后低声训斥周乔:“在兄弟面前,给个面子行不行啊?”
陈清禾知道他的臭德行,也不拆穿,召唤说:“打情骂俏的暂停一下,先去里头坐一坐。”
陆悍骁一听,赶紧跑过来,压低声音紧张地问:“都安排好了?”
“放心。”
陈清禾比了个“ok”的手势,“道具全是淘宝皇冠店买的,气球会发光,彩条也贴了钻,闪瞎你眼睛。”
一听这描述,陆悍骁就不怎么放心。
陶星来也来凑热闹,“陆陆哥,追女生我最有一套,我可懂她们的粉红少女心了。”
陆悍骁神色复杂,“还少女心呢,周乔就是个金刚钻。”
太难追了。
“这次有哥们几个助阵,保证成功。”
陈清禾拍拍他的肩,“你的诗呢?
我给你接了话筒,到时候你好好念。”
“对了,你们帮我看看有没有错字。”
陆悍骁从裤兜里摸出a4纸,打开给他们看。
看完之后,陈清禾和陶星来一顿爆笑:“哈哈哈哈哈,我的天啊!”
陆悍骁烦死他俩,“笑个屁啊,我这情诗每一句话都押韵,多精妙。”
陶星来随便指着几句,笑着念出来:“有位女孩叫周乔,人美腿长文化高,一见你就心飘飘,听说你喜欢无毛,我的毛真就挺少,我有股票陆宝宝,涨停不断特别好,记住我叫陆悍骁。”
还没读完,陈清禾已经狂笑:“哈哈哈哈哈。”
陆悍骁可忧伤了,拽着a4纸,可怜巴巴地问:“真的,很难听吗?”
“不难听,和你气质特配。”
陈清禾憋住了,捶了他一把,“哥们儿上,别!吉他话筒我为你调好了音,就等你的浪漫告白了。”
陆悍骁懵懂地“哦”了声,死就死吧!
他望着周乔的背影,深吸一口气,迈开大步追了上去。
陆悍骁没什么泡妞的实战经验,纯靠陈清禾这帮也不怎么靠谱的哥们儿撑腰。
一听他首战失败,一个个特别热情地要添砖加瓦出把力。
因为周乔二十出头,在他们这帮远离校园已久的老男人眼里,她有着一颗梦幻少女心。
陆悍骁之所以没法成功,全赖他又土又笨不时髦。
于是,时髦男孩陈清禾和陶星来出了一个旷世馊主意,弄了个粉红场地,现场布置均按直男眼光标准实施,还自我感觉极其良好,可劲儿地炫。
“等你们进去,房屋里是黑乎乎的,然后我会开一盏小灯,再喷香水,特别烘托气氛。”
陆悍骁皱眉,“香水?
弄这个干吗?”
陈清禾神秘道:“印度货,催情效果。”
陶星来接着介绍:“天花板上都是紫色的爱心气球,我花两块买的双面胶,贴了一上午都快得肩周炎了,陆陆哥,一码归一码,你得给我报销买膏药的钱哦。”
陆悍骁往他脑门上一按,“乖,给你点个赞。”
“吉他通了电,你念完诗你就把歌唱,我花十块钱开通了qq音乐绿钻,无损音效一级棒。”
陈清禾拍着胸脯做保证,“到时你唱歌,我们伴舞,把你周乔苏得不要不要的。”
搞得这么正式,陆悍骁都快感动得流眼泪了。
“抓紧时间,陆陆哥你从后门进,我陪周乔进屋。”
陶星来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小脸儿倍儿激动地跑开。
追上周乔后,她问:“他们人呢?”
“去点餐了。”
陶星来热情引路,“好朋友往这边走,屋里有水果,是农场自己种的。”
周乔没往多处想,踏进门。
“砰”的一声,陶星来飞快把门关上,屋里黑乎乎的一片,周乔莫名其妙地回头,“怎么不开灯?”
话刚落音,屋中央就亮起一盏十瓦的电灯泡。
陈清禾坐在角落里,左手按完开关,右手开始喷香水。
周乔:“……”
不好,有杀气。
陶星来溜到一边,捡起地上的礼花炮连放六个,寓意六六大顺。
这时,屋里彩灯“唰”地亮起,红配绿相当闪烁,借着光亮,能看清头上全是爱心气球。
紧接着,悠扬的萨克斯音乐《征服》响起,手机自带的手电筒耀出一道光,照向了前方的高脚凳和话筒。
陈清禾趴在地上压低声儿道:“骁儿,到你了。”
陆悍骁上台前,一脚踩在陈清禾的屁墩上,“嘿!脚感不错,挺肥厚的。”
c陶星来模仿主播腔:“下面请欣赏,诗歌朗诵《我浑身都是宝》。”
“……”
靠,这名字还能取得更难听一点儿。
周乔已经快要神经错乱,就看见陆悍骁出现在搭建的台子上。
他举着话筒,手还有点抖,紧张地看着周乔,说:“今天很荣幸,能够把你绑到这里欢聚一堂,我……我为了你作了一首诗,想亲口念给你听。”
“……”
救命!刀子我来买,耳朵我自己割,全都送你行不行?
陆悍骁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脱稿朗诵——
那日有风有光,我一如既往地恣意耍闹。
初次见面鸡飞狗跳,印象实在不算太好。
同住屋檐不过了了,三言两语有了交道。
你身上有温暖的笑,我想起夏天的味道。
动心的感觉太美妙,像有气球慢慢在飘。
有些话想让你知道——
啊,有个女孩叫周乔,人美腿长文化高。
一见你就心飘飘,我有股票陆宝宝。
涨停不断特别好,记住我叫陆悍骁。
陆悍骁一口气背完,然后淡定地坐上高脚凳,拿起吉他抱在怀里。
周乔已经要阵亡了,天,还没消停呢!
前奏无缝对接,十分欢快,这歌太熟悉了,歌名也特别应景。
陆悍骁可是百里挑一,私下练了几百遍,他轻拨和弦,手指匀称且长,灯光一打有模有样。
弹过前奏,步入正题,陆悍骁随曲和声,一开口,每一句都踩在了节拍上。
爱情是一种怪事,
我开始全身不受控制,
爱情是一种本事,
我开始连自己都不是,
为你我做了太多的傻事,
第一件就是为你写诗。
歌曲渐入高潮,伴舞团闪亮登场——
陈清禾和陶星来站到陆悍骁身边,一左一右开始扭臀甩胯,手往上伸“啪啪啪”连拍三下,再双手叉腰疯狂抖胸,抖完之后,两人左手挽右手,原地又蹦又跳地转着圈圈。
转完之后,一声洪亮的“嚯——嘿——”完美收尾。
陆悍骁被他俩这一声叫唤吓得差点从高脚椅上震落掉地。
他脑袋冒汗,咬牙切齿地低声呵斥:“我念情诗唱情歌,你们跳什么斗牛舞?
!”
周乔被这阵仗,已经折腾得眼睛要瞎。
陆悍骁丢了吉他,甩开话筒,破罐子破摔地走下来。
周乔一步步往后退,条件反射般地抡起立在门口的打气筒。
“你是不是想揍我?”
陆悍骁此刻豁了出去,心火难败气势压顶。
“别……别过来。”
周乔有点慌,“有话好好说。”
“不想说,你往这儿打。”
陆悍骁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打死最好,打不死,你就等着养我一辈子。”
“……”
耍无赖也是犯罪啊大哥。
陆悍骁个子高,眼睛形状也狭长,稍一居高临下凌厉收敛,还真有点儿怵人。
周乔目光虽淡,但里头的情绪到底是藏不住了,她抖着唇角开口:“陆哥。”
“谁要当你哥哥了?”
陆悍骁声音冷,把手里的a4纸揉成一团握成拳,“你就直说吧,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
“敢说除了我这样的都喜欢,我掐死你。”
陆悍骁挺有经验,把小女生的套路说辞先给封杀。
半晌,周乔给出一个十分在理的答案:“我要考研。”
“难道考研的人都不谈对象?”
“我怕分心。”
“你现在也不见得有多专心。”
周乔一时语噎。
陆悍骁把办公桌上谈判的架势都拎出来对付他姑娘了,可见心有多烦。
他暴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丧气道:“我跟你交个底,我见过许多女人,年轻的、风情的、干练的,但我一个都没正儿八经地喜欢过。”
周乔一副“你是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陆悍骁也不怕揭自己的短,继续说:“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宁肯看av自撸也不愿去找女人睡觉。”
周乔一听,自发性地咳嗽,半天没缓过气。
陆悍骁一脸郁闷,“我为什么喜欢你?
因为你让我有归属感,游泳池里救过我的命,还教会了我游泳,不管什么话题咱俩都能说到一块儿去。
跟你在一起,就想搬一箱啤酒炸一盆鸡翅,吟诗作对看雪看月亮一直到天亮。”
“……”
三伏天,你上哪儿看雪去啊。
陆悍骁见她不为所动,心烦意乱地伸出食指,往周乔肩膀上狠狠一戳,“你可怜一下我行不行啊!”
周乔一怔,就看到陆悍骁突然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膝盖把脸埋进去,闷声说了一句话。
她没听清,“你说什么?”
站在后面一直沉默的陈清禾,于心不忍地替他回答:“骁儿说,求求你了。”
周乔双手垂至两侧,肩上被戳中的疼痛像是要将她身体凿出一个窟窿。
陆悍骁维持抱住自己的姿势没有动,看起来巨大一坨,怪可怜的。
陈清禾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把周乔推到一边,语重心长地说:“我和悍骁从小一块长大,穿开裆裤的情分,他吧性格特别好,不管男女,对谁都是好脾气。
就是因为对谁都一个样,所以很少看到他失控的时候。
对,他没光明正大地追过女人,所以有些行为方式会让你觉得不适。”
陈清禾停顿了一下,等周乔慢慢消化。
“当然,咱们不能以这个做借口,强迫你接受,只是作为兄弟,我必须帮他解释,就算你不喜欢,也千万别反感。”
不喜欢可以努力一点儿继续追,但如果是反感,就真没什么希望了。
周乔缓缓低下了头,陈清禾看见她指头使劲儿地抠着衣摆,可见也在犹豫。
他挑眉,乘胜追击,把人推向陆悍骁,“哎,虽然他幼稚了点儿,但待人真的特别真诚。”
听到这话的陆悍骁,可不乐意地抬起脑袋,委屈道:“你才幼稚呢!”
这一抬头不得了,周乔发现他眼眶子都红了。
天啊,怎么还哭上了?
!
太罪过了吧。
周乔拧眉,负罪感让她无暇多想,走过去蹲在他边上。
一见有戏,陆悍骁急忙小碎步往她身边靠拢了些,红着眼睛看着她。
周乔斟酌了用词,小心翼翼地开口:“对不起,我的态度伤害到了你。”
陆悍骁颓着眼角,应了一声:“嗯。”
周乔小声:“考研是一方面,害怕也是一方面。”
听到她开始吐露心声,陆悍骁微微一动。
“我也没谈过恋爱,总觉得这是件可遇不可求的事,反正这么多年一个人也过来了,无功无过,挺习惯的。”
陆悍骁连呼吸都放轻,颤出一个心疼的鼻音:“嗯。”
“我家里的事,你也看到过,爸妈感情一直不太好,反正从我记事起,争吵打闹就没断过。”
周乔抠着自己的指尖,她还是不太习惯诉苦,成长环境早就塑形了她内敛的性格,哪怕一切洞察明晰,也能掩盖心底悄无声息。
“陆哥,和你,还有齐阿姨住在一起的日子,我真的特别开心。”
周乔不再克制,选择顺从内心,她说,“贸然地答应和拒绝,都是不理智的,你给我时间认真考虑。”
陆悍骁内心都快爽飞了,但还是冷静自持地点了点高贵的头颅,“哦。”
说完这些,周乔如释重负,竟伸手往他眼角上轻轻压了压。
她手腕上自带的淡香仿佛点住了陆悍骁的穴道。
周乔目光清澈明晰,里头像是装了四个字:随缘偶得。
她宽慰陆悍骁,笑着说:“我刚刚帮你看了股票,陆宝宝今天又涨停。
所以你别哭了,行吗?”
陆悍骁得了失语症,灌了迷魂汤,只知道机械地答应:“嗯嗯嗯。”
周乔站起身,“我出去透透气。”
待人走后,陈清禾走过来踹了一脚陆悍骁,怒其不争道:“你刚才一直‘嗯嗯哦哦’地回话,搞得好像在被周乔上一样!”
陆悍骁撑着膝盖站起来,揉了揉发酸的大腿,可高兴地说:“你怎么知道?
我是真的很想被她上啊!”
陈清禾:“……”
陶星来被这肝肠寸断的表白感动得眼泪直流,“刚才没好意思问,陆陆哥,怎么你身上有一股风油精的味儿啊?”
“哦。”
陆悍骁风轻云淡地说,“我擦了点儿在眼角,不然怎么哭得出来。”
陶星来蒙了蒙,“你不是真哭?”
“现在还没到哭的时候。”
陆悍骁眼角得意地上扬,“男人有泪不轻弹,除非和爱人上床。”
陈清禾皱眉,试探地问:“上床才哭,是因为你……早x?”
陆悍骁瞬间没了脾气。
“……”
我想日你大爷。
周乔一个人站在外面吹风,这个农场规划不错,除了他们所在的休闲区,东西北角还有试验田、亲子互动等项目。
周乔靠着木栏,手撑着下巴看风景,风起吹高刘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陆悍骁双手插袋,离她三四米远,鞋底磨地了半天,才鼓起勇气走向前。
“喝水吗?”
周乔听见声音,侧过头,陆悍骁伸手递来一瓶水,他笑道:“我拧开盖了。”
“谢谢。”
周乔大方接过,又往边上挪了挪,空出一个位置给陆悍骁。
陆悍骁站过去,两个人并排倚木栏,闲适地看着绿荫青草,方才的鸡飞狗跳、夸张场景仿佛淡化远去。
当天地安静只剩彼此,周乔用眼角眉梢瞄向陆悍骁。
感觉似乎也挺不错。
“刚才让你看笑话了,我以为女孩子都喜欢这样的。”
陆悍骁认清现实倒是快。
周乔笑了笑,实话实说:“是很让人意外。”
“幸亏你撑住了,不然闹出人命还得打120。”
陆悍骁开了两句玩笑放松气氛,便仰头喝了口水。
水滑过喉咙,有轻微的“咕噜”声。
两个人又彻底安静了。
陆悍骁压了压唇角,敞开着说:“周乔,有些事情做得是夸张了些,但我的心意摆在那儿,不躲不藏不修饰,你是聪明的女孩子,只要你愿意赏我一点儿用心,一定能明白我的真心。”
有风吹过,周乔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很安静地倾听。
“死皮赖脸也好,威逼恐吓也罢,总之你答应了我好好考虑,我真的很高兴。”
陆悍骁难得沉定,抬眼看天空,又低垂至草林,最后转过头,悠悠道,“答应我的,你一定要做到。”
“嗯?”
周乔乍一听没明白,侧头疑问。
“考虑我。”
陆悍骁对上她的视线,加重了读音,“认真地考虑。”
周乔目光不躲,良久,轻轻点了下头,“好。”
“拉钩。”
陆悍骁深觉不放心,本性又露,孩子气地伸出小拇指,“骗人是小狗。”
周乔挑眉,故意逗他:“那我现在学狗叫行吗?”
陆悍骁小拇指变成大拳头,“我自杀行不行?”
周乔抿唇没说话,转过身便走。
她手背在身后,像是回归风中的淡菊,声音随风跃入陆悍骁的耳朵里——
“命先留着吧。”
陆悍骁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就这么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